“我在大學堂給學生講課，做國文老師，學堂每個月會支付給我薪水。有時候兼職給附近十里八村的人看病，賺點外快。更多時間，是跟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談論國外先進的體制，制定變革的計劃。”

方幼萍著實有幾分渴了，當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之后，饑寒交迫通通找上門來。好在香江足夠熱，溫暖將她包裹后，能給她一些安全感。

“我在淪陷區的時候，缸里染了血的水喝過，渴到了極致，又被餓得神志不清，恨不能臭水溝里的水都去喝。這么干凈的杯子，這么清涼的杯子，于我而，是瓊漿玉露，又有什么嫌棄的理由。”

甚至方幼萍覺著，他不嫌棄自己吃過殘羹冷炙，喝過腐爛發臭的臟水，還肯允許她用他的杯子喝水，已屬不易。

“我有時候都會自嘲，好在我年輕，抵抗力強，不然這些瘟疫都會殺死我。沒得炎癥，全賴我福大命大。”

她倒是有幾分佩服劉議澤，能身兼數職。一邊養活自己，一邊為理想發光發熱。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她當時讀的大學，是整個北平最好。劉議澤全程沒缺過一節課，再有一年就畢業了。手持高等學府的求學經歷，在本專業又是學霸精英樣兒的風云人物，自然可以輕松找到一份高薪水的工作。

“我是唯物主義者，可唯有你，讓我愿意相信善有善報。因為你的勇敢，和對這片土地的熱忱，所以你應該吉人自有天相。”劉議澤說罷，已手腳麻利地添柴火、燒著熱水。

一指抽屜：“我的薪水都放在這里，你需要買什么日用品，什么吃食，可以去這里拿。如果沒有，或者不夠，我再想辦法。”

看她坐在自己的沙發上，繃直了脊背，整個人處于緊張焦灼的狀態，又是一陣心疼和于心不忍。

開口安慰道：“別怕。這里沒有戰火，以前沒有，現在沒有，想必以后也不會有。這里距離內地，很遙遠，要內地全部淪陷，才能打到這里。但我覺著，內地不會淪陷。蔣理承是百年難遇的將才，他活著一天，我們的國土就會寸步不讓。別說一直淪陷到香江，甚至我覺得北疆都不會丟。”

方幼萍稍稍安心了一些，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又覺著他跟那些傳統的地主老財不一樣。

雖他也雇傭傭人，但他不是那種作威作福的大老爺，花了一點碎銀，就恨不能擺出資本家的嘴臉。而是尊重傭人，與工人平等相處，一塊吃飯、一塊聊天，平常也會幫傭人做一些事。彼此平等，像朋友和故交。

至于像從前深宅大院的主子那樣，動不動就讓奴婢掌嘴、罰跪、打板子……甚至還將丫鬟丟進井里，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更是常有的事，大家早習以為常。但在劉議澤這里……沒有。他待人平等，給每一個人尊重。

“我對這片土地也好，對同胞也好，都沒什么功勞。我現在做的任何事，都是贖從前做小姐時的罪。而那些在前方浴血奮戰的將士，他們付出的更多。若真有吉人天相這回事，他們都不該在戰場上馬革裹尸。”

方幼萍知道他在安慰自己，這樣回嗆就顯得有點掃興了。她可以不領情，不能恩將仇報。

已是閉了嘴，跟他換了話題：“我在這里，也找一份工作，做些事。用勞動換薪水，不會一直在你這里白吃白喝，占你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