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焦灼,延續了兩天兩夜。
蔣理承坐鎮西北指揮部,密切關注著前線的消息。他從不信什么戰事有來有回,在他眼里,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是失敗者的借口。而強者,就是要攻城掠地、戰無不勝。
尤其,此刻前線還有他的一雙兒女。
方幼萍實在疲倦的體力不支,在臨時搭建的簡易帳篷里洗了個澡,準備簡單吃兩口東西,就去瞇上一會兒。
拼命往嘴里塞著苞米面大餅子的時候,看見了蔣浚業的身影,兩個人平靜對視一眼,各懷鬼胎。
“想不到你生的細皮嫩肉的,還能吃這種苦。看著跟著擔架到處跑,我都怕你被同袍的尸體搬倒摔跤。你別跟我說,你當初學醫也是為國為民,為了救死扶傷。”蔣浚業先開了口,注視著面前面容姣好的女子。他對她并不陌生,因方家小姐的成長軌跡,一半在帥府。但又不算熟悉,因著從前的方小姐幾乎只粘著父親,對府上其他孩子并不怎么搭理。
“你也是啊,明明乳臭未干,想不到跟在統帥后面,學著統兵,指揮起千軍萬馬來,也絲毫不含糊呢。我還以為你是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矯少爺呢,只懂得招貓逗狗。”方幼萍咽下去一口干糧,又拿起水壺猛灌了一口,將噎人的干糧順了下去,才繼續辯駁道:
“絆倒了又能如何?左右起來就是。比起那些殞命的人,這點擦傷不值一提。”
方幼萍從前怕黑怕鬼,如今看見尸橫遍野,也不覺得怕了。在學校時,還沒到可以做實驗的年紀,陡然接觸人體不同器官,很快克服了恐懼和本能的惡心。
忙起來就忘了那些傷春悲秋,只像機械和陀螺一般,從這個傷病員、趕到另一個傷病員身邊。
“姐姐還是那么牙尖嘴利,沒理辯三分、得理不饒人。我才說一句,你就有那么多句等著我。”蔣浚業說話間,已經走了過來,從懷里摸出一只燒雞,遞給了她。
“給姐姐加強下營養,不然若是累倒了,失去一個這么好的軍醫,我豈不是成了無根浮萍、無水之魚。”
“聽你說得夸張,這聲姐姐該你叫嗎?你該喚我什么?別總這副語氣跟我說話,仔細你父親打斷你的腿。別以為少帥不成了,你就能把尾巴翹到天上去。在塵埃落定之前,囂張太早,只會摔得更重。”方幼萍將那燒雞推了回去,實在沒什么胃口。若非餓,她連大餅子都不想吃。每日忙碌到頭暈想吐,看慣了堆積如山的尸體,即便饕餮盛宴擺在面前,也生不出一絲口腹欲。
“這只燒雞給更需要補充影響的傷病員吧,給我也是浪費了。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給我一些干凈的清水,我每天都渴的要命。我現在水壺里的水,每天都混合著血腥味兒。又油又苦,摻雜著沙石,我喝著好難受。不那么新鮮的食物,最原始的烹飪,沒有色香味俱全,只要能填飽肚子,我都覺得不錯。但是飲用水,一直喝這種污水讓我覺得好痛苦,影響心情,讓我覺得活著都沒意思了。”
“遵命,小媽說的,我不敢忘記,一定盡快執行。”蔣浚業將她說得牢牢記在心上了,那只送出去的燒雞,卻沒收回來。
“小媽初來乍到,因為肚子里還有以前的油水,故而不想肉吃。再餓兩天,面黃肌瘦的,就會對蛋白質和脂肪,極其渴望了。不過我忙起來,怕顧不上你,所以現在能加強營養,就珍惜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