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患得是什么病?”方幼萍緩緩開口,便驚動了老宅在落日余暉下的塵埃,在空氣里,一陣撲簌簌亂舞。
“絕癥。”蔣理承道。
而柴姣幾乎與他同一時間開口,異口不同聲道:“沒什么,老毛病了。”
她想替他遮掩,恐讓人、尤其還是個小姑娘,知道他一把年紀了,還因為兒女情長、害了相思病,總歸是不體面。
可誰曾想,蔣理承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厚臉皮。
柴姣不用幫他解釋,多余替他將話拉回來了。心情復雜地露出一個得體笑意,沒人給自己臺階,便自己給自己退路:“萍萍這次回來,不是有事要跟大帥說嗎。你們先聊著,我出去準備晚膳。萍萍如果有什么想吃的,隨時讓丫鬟去知會我一聲。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也可以立即讓丫鬟去喚我,我一直都在。”
柴姣離開后,方幼萍原本想叫住她,奈何她跑的實在太快了。根本沒給自己機會,使得她不愿意跟蔣理承四目相對,想逃避,也無處遁逃了。
“不是說有事要同我說嗎?”蔣理承不知是不是被她扔怕了,以為柴姣走后,下一步她便也要離開了,立即叫住了她。
“好,我不用這個托辭,不讓你低頭。是我想跟你說說,我身體哪里不適。”
他的年紀,此刻都用來壓住慌張,不因怕她轉身就走,而做出更多過激的事。
順勢抬手,也不知是要拉住她,還是想將膝頭的公函,放置別處。空出來她從前著迷的位置,給她依戀。
哪怕他知道,即便她還沒有長大,他長而修長的雙腿依舊能容得下,她已經不再需要坐在他腿上,摟著他脖子、跟他撒嬌耍賴了。
“其實也沒有什么,是我的一個男同學,追求思想進步,跟一些人搞了個什么新文化運動。想解救全國婦女,讓那些被壓迫的、被販賣的、被當做牲口的,全部解放出來,獲得自由。”方幼萍語氣平淡說完,對于同窗的做法,既沒有崇拜,也沒有譏諷。
好像這驚世駭俗之事,只是尋常且微不足道。
“他請我幫了他,我答應了。但好似侵害了一些北疆的利益,如今我也不知該怎么辦。他的心是好的,但適不適合現在做,就存疑了。不管叔父如何決斷,我都理解并贊同,且不會跟您對著干。”
至于已經捅下的簍子,便不給他道歉了。并非覺著他給自己善后,是應當應分的,尤其以兩個人現在的關系。
只是她手無縛雞之力,就算贊同劉議澤,也做不到什么。弱小的時候,就不能去以卵擊石。
“解救女性?”蔣理承咀嚼著這句話,覺得幾個娃娃幼稚的可笑,可心頭猛然一震,又讓他有一絲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