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里出來,方幼萍拿著報告單子,便跟著蔣浚業一前一后上了軍車。
心中還在惦記著他說的好戲:“捉誰的奸?你何時喜歡家里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對東家長李家短感興趣了?”
“我是那等眼皮子淺,對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荒廢精力的人嗎?我沒那惡趣味。還不是為了哦?”蔣浚業方才主動為她拉開車門,用手背擋在車門梁的位置,免得她碰了頭。
見她坐穩,才緊隨其后,坐在軍車上、她旁邊,等著衛兵關好車門,車子方緩緩駛動,向著郊外小旅館而去。
“洋人醫館這邊,你也可以放心,我已經叫衛兵將這幾個洋人醫生看住了,既不會讓他們被別人買通,也不會有心術不正的人、來提前殺人滅口,讓他們永遠也開不了口。”
甚至蔣浚業多想了一層,連他們離開洋人醫館都不會,在事情未查得水落石出之前,他們都得一直待在北疆。若是有什么事,想離開,也得等一切塵埃落定后,再出國辦理私事,亦或去北平和上海灘出公差。
“可是你這樣太刻意了,傳到叔父耳朵里,會不會懷疑我提前與洋人醫生串通好了,他們是受你的威逼利誘、才不得不為我說話的。”方幼萍一聽他這般說,沒覺著松了一口氣,反倒更擔憂了。
“尤其叔父這般精明的人,他會看不出來嗎?只怕我們畫蛇添足,反倒弄巧成拙、節外生枝。”
“你怎么回事?從前那個爽利干脆的小媽哪兒去了,變得這般優柔寡斷、婆婆媽媽,整天娘們唧唧的,你能不能爺們一點?”蔣浚業說話間,又習慣性去摸煙,想到封閉空間內、會讓小媽很嗆,還是按住了自己的手。
同時反駁了她的荒謬之論:“父親若真像你說的那么英明神武,會是非不分,污蔑你有身孕嗎?他年輕時,的確慧眼如炬。可現在老了,老邁昏聵,今日不同往昔,你也不用對他有過高期待。”
方幼萍低頭嘆了一口氣,難道如今在叔父面前,真的要拼誰更會溜須拍馬,誰更會弄虛作假嗎?
軍車的速度很快,不多時,便駛到了郊外,方幼萍下車時,驚奇地盯了他一眼,意味已經十分明顯。沒再度開口問,卻是等著他的答案。
蔣浚業沒繼續跟她賣關子,只壓低了聲音,用唇語道:“是四姨太張沐琪,和新上任的軍醫。”
方幼萍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蔣浚業帶來的兵馬不少,但皆著布衣,且腳步沒有一絲聲響。井然有序、各司其職,跟普通布衣無異,卻不像尋常布衣那樣亂糟糟。
佩服他調兵遣將的能力之余,驗證心中猜想,“我早就猜到了是她,當我詢問叔父時,他不惜欺騙我,也要替她遮掩。說不是她污蔑的我,還將告發之人,安到了你頭上。”
“你也沒信,不是嗎?”這就夠了,蔣浚業只覺她的信任彌足珍貴,是無價之寶,抵消她從前給他的冷漠和排斥。
這一刻,冰雪消融。
“謝謝小媽對我的信任,我絕不辜負。”
方幼萍見他自作多情,實在沒忍住讓他認清現實:“我只是覺著,你沒這個動機。”
絲毫沒有拿人手短的覺悟,哪怕是違心,也不愿意就此哄哄他。
“小媽現在算是將我吃得死死地,知道就算你不哄我,我都愿意為你沖鋒陷陣、馬革裹尸,比我底下的大將還聽話。”蔣浚業主動拉開車門,扶著她的手下來,能讓他低頭伺候的,除了這個小姑奶奶、也沒別人了。
“我既沒這個動機,也不舍得傷害你。但你就算騙騙我,又怎么了?就當逗我開心。”
原本她也沒什么可報答他的,那投桃報李,讓他短暫的歡愉,也算她表達感激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