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交談不歡而散,誰都無法說服對方。
方幼萍在帥府住了數日,但覺歇過來了,可一路顛簸,仍舊時常覺著疲乏。
晨起時,有軍醫進府給方幼萍號脈。
站在廊檐下,聽小廝通傳過后,方幼萍有幾分不解:
“我無病無災的,請什么郎中?再者說,我就是醫生,哪兒用得著旁人給我瞧病。”
“醫生無法自醫,小姐,這是大帥說的。若小姐執意不用,您看是否辛苦您、親自給大帥打一通電話,跟大帥說清楚,再將軍醫打發離開不遲。”小廝分外執著,仿佛今日這脈、方小姐非號不可。若是小姐不接受軍醫問詢,他就不走了。
“若是就這樣直接趕走了,恐大帥擔心,責備小的們辦事不利,責備小的們是不是得罪了小姐,才讓小姐不好好請平安脈的。”
方幼萍嗤笑一聲,細細咀嚼‘平安脈’這三個字,只覺太古老了。大清都亡了,她又不是什么嬪妃娘娘。
看著小廝這張陌生的臉,心底沒有一絲意外。畢竟匪敵攻占北疆時,一度連帥府所在的城邑也淪陷了,那下人們奔走逃亡,以前的舊人不知所蹤,死的死、走散的走散,她不認識這些最新服侍的人,也屬理所應當。
少帥夫人楊沐宸才安頓好了剩余的老人,那些生死不明的置辦了衣冠冢,能找到死者家人的,也給了足夠的銀錢安置。還有一些殘疾、病重的,也給了銀錢,足夠她們度過余生。
“我沒什么問診的必要,倒是也犯不上拒絕。左右這會兒不忙,請軍醫進來吧。正好借機跟他交流一下北疆現在的醫療事業、發展到何樣水平了。”跟香江自是沒法比,但方幼萍確實不準備長駐帥府,是得出去做事的。
直到看見軍醫的面孔,依舊不熟悉,才意識到事情似乎有幾分不對勁兒,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兒。
“見過方小姐。”軍醫一身軍裝筆挺,身上背著醫藥箱,像極了赤腳醫生。
“新來的?不必拘泥于舊禮。”方幼萍示意他坐下,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姑娘家的第六感、讓她很不舒服。
“我以前沒有見過你。”
“是。我是從西北軍調過來的,在抗擊匪敵、抵御入侵時,曾在北疆和西北邊境,有幸見過大帥,為大帥醫治過。而后大帥見我還算踏實,便將我留在了身邊。”軍醫一五一十作答,看起來的確像個老實模樣。
“恰逢大帥身邊之前的軍醫,被他調到邊陲小鎮去了。身上正缺人手,我便頂上了。不過因為我資歷不夠,一般近身服侍、每日請安不用我。但屬下生病了,大帥需要將軍醫外派出去,彰顯皇恩浩蕩,總會派我去。多數時候,我都是待在軍醫院里,帶一帶學生和徒弟,給傷病員查房診治。”
他回答的天衣無縫,讓方幼萍挑不出錯來。的確,叔父身邊少了位軍醫,是昔日被五媽媽牽連的。但還沒到無人可用的程度,就放了一個后備軍在那兒,做替補。
方幼萍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繼續詢問道:“你主攻中醫還是自醫?”
同時伸出手臂,由著他在自己腕上墊一方帕子,微微有幾分驚訝,倒不知西北漢子,還有這般講究的人物。對比之下,她從前的矜持嬌貴褪了個干凈,倒像是糙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