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萍聽他這樣說,瞬間萎了,她早就該知道,不能指望封建父權跟自己談平等的。
“叔父,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永遠都是小孩子,永遠長不大。需要你保護,你指引,你為我做決定?可我也想自己去看看這個世界,不想總是躲在你身后,等你將一切都嚼碎了喂到我嘴里。那樣我永遠都長不大。”
“一直做叔父的小姑娘不好嗎?你需要成長做什么?我又不死,我活著一天,就能護著你一天。”蔣理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
對她既心疼又氣,心疼她被人當槍使,又氣那個男同學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對他太過縱容了。
上次的事不足以讓蔣理承動殺意,這次,他再也無法繼續忍受了。
“我知道你在擔憂什么,不過是怕我哪日大廈將傾,你好自保,也想保住我,至少跟我并肩作戰。但我告訴你,我永遠不會江河日下。我會一直縱橫捭闔,一直做你的避風港。寵著你,護著你。你不需要成長,不用羽翼豐滿。”
“叔父,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是為了你,甚至……你不僅不能幫我,反倒成了我的阻礙。”方幼萍猶豫兩晌,沒找到委婉措辭,便決定直不諱了。
“叔父,如果可以,您能見劉議澤一面嗎?他的一些理念和想法,我覺著十分先進。而且對現在的局面,有改善。可能您從未去過那些腌臜地方,那里的人活的很艱辛。明明是咱們的同類,可活著卻仿佛死了一般。您不能掩耳盜鈴,不去看,就以為不存在。”
“住口。”蔣理承見她越說越激動,已經有幾分慍怒了。
沒理會她被人誆騙過后的執著,這在他眼里,只是一個天真、不諳世事、頑劣的孩子。
“萍萍,我不會再留著他了。他從這世上消失后,你可能會短暫難受一陣子,但時間能撫平一切創傷。你要怪我就怪我吧,但我不能再放縱他了。”
“叔父!”方幼萍才放開抱著他,還未離開寸步,立即摟著他的手臂。
分不清委屈、怨懟,還是祈求:“叔父不要這般蠻橫霸道不講理,是我自己的錯,你何故遷怒于他人?你不見就不見,但你若是仗勢欺人,去動他,那我余生都不會原諒你。”
方幼萍有些后悔,出餿主意讓兩個人見面。不過轉念一想,叔父的手段,哪里需要劉議澤自投羅網。用不著鴻門宴,只要叔父讓副官給地方官遞個話,就有無數人爭先恐后表忠心。
叔父若是想借刀殺人,太容易了。
如今那些封疆大吏不動劉議澤,眼見他聲勢越來越大,不過是在觀望。知道他跟大帥的心尖寵交情匪淺,一旦大帥發話,他們自然爭先恐后表忠心。
“好吧,叔父,是我說大話了。即便你對他趕盡殺絕,我只會傷心欲絕一陣,對你卻是怨恨不起來的。但是叔父,我舍不得埋怨你,可我會折磨自己。這個陰影會壓得我余生都痛不欲生,會跟隨我一輩子。”
“深宅大院里,哪個主子手上,沒有一部血淚史。你父親、你母親,包括你,不知打死冤死了多少下人小廝長工,不見你心生憐憫,偏給他這份偏愛。到底是他與眾不同,還是你對他有特別的情愫。別欺騙自己,也別跟我耍這種小把戲。”蔣理承并未理會她那些自戕般的威脅之,直接將她這些偽善的面具掀開了,讓她認清自己,同時不要離開他的世界。
他們是一起墮落的、糜爛的,誰也別想變好。
“還有那些沉疴舊疾,不是你需要理解和解決的。你不過一個小女子,只要陪在我身邊,服侍好我,明白嗎?”
方幼萍想起自己幼年的頑劣,對下人雖無折辱,卻也實在稱不上是體虛。
她想自救,可還是被蔣理承瞬間拉回了深淵。
“叔父,你這般說,與那昏君何異?莫不如直接否認那些災荒與流民。”
方幼萍幾乎快哭了,蔣理承頭一遭心硬了起來,沒理會,也未去哄:“既那學生想見我一面,那我就給他個機會,你叫他來帥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