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萍收回目光,還是不死心地又朝樓下問了句:“大帥也沒有任何口信回來嗎?”
小丫鬟回主子話時,本該屏氣凝神、低著頭以表示恭敬,可這次卻一未發,因都沒收到過、來自衛兵或副官的口信。
方幼萍自嘲地笑了笑,灑在二層閣樓陽臺上的雕花鏤空欄桿上,吹了吹深秋的晚風,直到有一絲微涼,終于收回目光,回到臥房入睡了。
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
尤其夢里的他在觥籌交錯間,膝頭的姑娘看不了臉,嬌俏與歡笑卻與自己十分相像。
直到迷霧散去,她看見一張全新的面孔,下一刻,醒了。
額上滲出細細密密汗珠,身上卻有幾分冷。
方幼萍心情變得很差,尤其想起晚膳前,王錚瑤假惺惺地送過來一盤點心,將她惡心透了。
她壓根不關心那盤點心是不是有毒,還是精致可口,純粹恨屋及烏。
想掀開被子被子,卻不知被子何時被自己踢開了,也沒有人為她掖一掖被角。
赤著腳起身,走到窗臺,伸出手欲合上窗子,尤其外面狂風亂作,不知要落雨還是吹走夜色。
方幼萍伸出手,接向夜空里的風漸止息,吹了一會兒風,愈發睡不著了。
下意識想跟小丫鬟詢問、已經問過的事,可還未開口,自己先覺著自取其辱。
重復的問題,一遍遍沒有回音,又何必再去執著答案。
未換睡裙,只蹬了一雙配白衣藍裙學生裝的平底小靴子,下了樓。
那奩東西還靜靜待在那兒,方幼萍走過來,連碟子同點心,一并摔在了地上,碎了個稀巴爛。
“我知道你們打狗還需看主人,不敢動新寵送來的東西。但我告訴你們,下次王錚瑤拿過來的任何東西,不僅不準收,一概回給我壓她臉上,讓她滾。別人怕她,我不怕她。在帥府,我不會再受委屈,也不允許任何人給我添堵。”
方才她下樓的腳步聲就驚動了伺候的小丫鬟,這會兒小丫鬟已到了跟前,看見眼前一幕,各個被嚇得噤聲。
只有老成持重的府上老人,上前一步,點頭應是:“是,小姐消消氣,婢子以后絕不會給六房的人一個好臉色。”
至于她說得諸如‘再不受委屈’,她以一個客人的身份暫住這里,所有人都得看她臉色,包括大帥。大帥都哄著,誰敢不敬她三分。沒看見她哪里受委屈,只看她這地位,已是比所有最尊貴的客人,還要尊貴了。
只有府上老人,大抵知曉她從前的那些委屈,那些污名纏身、那些不見天光的暗度,是一個姑娘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方幼萍說罷,已出了門,外面風沒那么大,卻是足夠吹起睡裙的裙裾。
只是讓她未想到的是,冤家路窄,在庭院里還能遇見深夜游魂般的六姨太——王錚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