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理承微服出巡,原本不想驚動各方。
可即便再低調內斂,身份擺在那兒,也顯得聲勢浩大。
校長沒帶幾個人,只有幾位骨干過來,竭力保持文人風骨,可笑容里,還是不自覺流露三分怯。
努力收斂的諂媚姿態:“大帥過來視察,怎不語一聲,我們也沒提前做好招待。若是大帥肯賞光,可以給同學們上一課,講講話嗎?”
校長不是活在真空里,甚至比起那些消息閉塞的人,更八面玲瓏一些。
自然知道大帥在北疆創辦了軍校,也曾在開學時做過動員,對于教育和學校,自然是輕車熟路。
“抱歉秦校長,我不請自來,驚動了貴校。實在是為著私事,不是公事。不過擇日不如撞日,既然這會兒遇上了。往后我女兒在貴校讀書,還得麻煩秦校長多照佛。若是讓我知道她過得不開心,我在北疆也不會安心。不過無妨,我很快就要到北平了。至于以后是否在這里定居,還要再看。”
這是蔣理承最意氣風發的時候,方幼萍忍不住抬頭,用余光朝他瞥了兩瞥。
秦校長聽出了他弦外之音,其實他無需明示,自己也知道風向。只是他如此坦然,連收斂也不曾半分,要么是太在意這個家眷,要么就是他競選統帥是板上釘釘的事,只差一紙空文。
“我不敢拍著胸脯擔保,讓大帥放心。但我們治學嚴謹,學風醇正。是必然不會有鼓勵抱團欺負新人的情況。但人多了,都是良莠不齊。若是我們沒及時發現,還請大帥海涵。只要看見的,絕不會坐視不管。”
“我自然相信,從前她讀私塾,都是請的教書先生。我這人是個大老粗,但對知識和學問一向尊重,從未將教書匠當成臭老九,亦或仆婦。從前家有五斗糧,不當孩子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蔣理承說清楚后,禮貌客氣道:
“她來這里上學,你們不是她的專職嬤嬤,我自然能理解。只要稍微給她一點照佛就夠了,免得有年齡小的寒門,自己往槍口上撞。我們倒是不怕,只是踩死螻蟻,臟了自己的鞋。”
蔣理承饒是為了他的小心肝,也沒過分卑躬屈膝,給他們尊重,已是最大的恩賜。
秦先生當然心知肚明,大帥能接個戲子回家,還讓姨太太掌家,可見思想先進,自然也不會對教書匠輕視。
方幼萍突然如芒刺在背,才被他那一句‘小女兒’而甜滋滋的,又想起報紙上那些傳聞,興許早早傳到了北疆。
而秦校長一臉道貌岸然地聽他說話,興許心底早將自己這個離經叛道、曾經有過婚事的正妻、差點成為姨太太的、與這個學堂格格不入的異類,打量了好幾遍。
她不是對名節有執念的人,可也不愿讓世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剩打量。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又聽蔣理承卡壞了樓:“不過你們放心,我的小公主雖嬌慣了些,大是大非還是懂。我不希望別人惹她不快,她也不會去恃強凌弱,將學校攪和的天翻地覆。倒也不是她有多正義感,純粹是沒人配讓她耗費精力。”
這秦校長自然知道,方小姐不是哪個黑幫千金,靠在學校拉幫結派、聯合女同學當狗腿子,欺負人為樂;而是真正的權閥千金,都是冷艷走在人群,平易近人又萬年冰山。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有各自的心思。
“本來該做東,請秦校長到寒舍吃個便飯,只你我都夙興夜寐,就不搞這些虛禮。也無需你盡地主之誼,以后有事當面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