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秀才身子一僵，下意識轉過了頭想裝作不認識對方，卻被人強硬地掰過了身體。

李大娘見到他真是江秀才后，蒲扇般的大掌拍在了他手臂上，“江秀才，真是你啊！剛我叫你，你怎不應呢？”

江秀才瘦弱的身子被她給拍了個踉蹌，原本蒼白的面色因此都變得紅潤了些。

氣的。

江秀才眉頭一皺，正想開口，就見李大娘拉著他出了隊伍。

江秀才一驚，他好不容易才搶到這么靠前的位置！

江秀才不愿意走，卻抵不過李大娘的大力，被拉著走了兩步，再看過去，就見自己的位置已經被人占了。

江秀才更氣了，他怒聲道：“你這是做什么？！”

“啥？”

排隊現場很吵，李大娘根本沒聽到江秀才說什么，也沒感受到江秀才的抗拒。

江秀才在她手里就跟個小雞仔似的，一路被她拖著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江秀才喘了口氣，正想質問李大娘究竟想做什么，就看李大娘開口叫了個人，“當家的！”

一虎背熊腰的男人認出了兩人，“江秀才！你也來排隊啊？”

李大娘沒空說話，直接把江秀才塞到了男人的位置，男人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便出了隊伍，還對著前后解釋了一番，“各位，我這位置就讓給江秀才了，我不排了，勿怪勿怪！”

見男人真的出了隊伍，前后的人自然沒別的話說，畢竟沒有搶他們的位置。

江秀才愣愣地站在男人原本的地方，看著李大娘和她家男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男人叫劉屠夫，力氣比李大娘還大，同樣拍了拍江秀才的手臂，“江秀才，這位置就讓給你了，我們先家去了啊。”

江秀才手臂都被拍得麻木了，看著李大娘和劉屠夫熱情的笑臉，他嗓音有些發澀，“為何要幫我？”

“誒，咱們鄰里鄰居的，這點小事算什么！今年過年，我們還等著你幫我們寫對聯呢！”

江秀才寫得一手好字，每逢年關，都會幫一個巷子的人家寫對聯。

可這都是他娘逼著他寫的。

他并不愿意。

江秀才少有才名，不及弱冠就考上了秀才，可家境貧寒，父親早逝，全靠著老母為人漿洗縫補衣服賺些銅板，艱難生活。

江秀才是臨水巷里唯一的讀書人，日子過得又苦，鄰居們都對他家多有照顧，三五不時便送些飯食、柴火來。

可江秀才只覺得這些都是對他們的施舍，并不喜這些鄰居粗俗的話語，不喜他們憐憫的眼光，不喜他們行事無禮。

他厭惡著這些人，因為這些人見證過了他所有不堪的過去。

江秀才一心想著考中進士，入朝為官，帶著他娘脫離這個嘈雜、窮困的小巷。

他娘看出了江秀才的想法，便逼著江秀才為眾位鄰居每年寫春聯，權當報答。

江秀才身子弱，想做別的，也是有心無力。

“兒啊，這些年，若沒有這些鄰居，咱們早就活不下去了，這是大恩，得報！”

江秀才嘴上應和，心里卻不以為意。

這次若不是他娘病了，他也不會和他最看不起的人一起排隊。

江秀才愣怔間，李大娘又說了一句，“江秀才，你別擔心你娘，我讓我家那丫頭去陪著去了，你安心買東西。”

江秀才眼眶有些熱，低低說了一句，“多謝你們。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