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慶安排好飯菜之后,推門進來,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后直接開門見山:“彭書記,剛才調查組會議上,蔣震說了,這次要‘暗查+倒查’,查到貪腐的,要‘一擼到頂’,還說不用跟您提前溝通。”
彭來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米酒的辛辣沒壓住他心里的煩躁,反而讓他皺起了眉頭。
而后,哀嘆一聲說:“這蔣震,真是得寸進尺……我都讓他牽頭了,他還想動我的人!”
“您先別氣。”王立慶給彭來昌添了點酒,語氣平靜地說:“我跟您說句實話——蔣震這手段,是真厲害。他不跟地方打招呼,直接扎到村里,連給咱們通風報信的時間都沒有;還要‘倒查’,從村里查到縣里,再查到市里,順藤摸瓜,誰都跑不了。這種‘陰’招,比明著查管用多了——明著查,下面的人早把證據藏好了;暗著查,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陰招?”彭來昌放下酒杯,語氣帶著不屑,“不就是玩小聰明嗎?不講官場規矩,跟個愣頭青似的。”
“您錯了。”王立慶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幾分復雜,“他不是愣頭青,是太懂怎么對付貪腐了。您想啊,之前他搞暗查,悄無聲息就拿到了32個空殼示范點的證據,連您調過去的那幾個縣委書記都沒察覺——這要是明著查,他們能讓蔣震看到真實情況嗎?這種‘柔以克剛’的法子,對付那些藏著掖著的貪腐分子,最有效。”
彭來昌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王立慶說的是實話,可越是實話,他心里越慌。
黔西的張濤、織金的李剛,都是他的老部下,手里都沾著扶貧資金的事兒,真要是被蔣震倒查出來,不僅他們得完,連他這個推薦人也得受牽連。
“不行,我得通知他們,讓他們趕緊把窟窿填上,把證據毀了。”彭來昌猛地站起身,伸手就要掏手機。
“別!”王立慶趕緊按住他的手,語氣急切,“您現在通知,等于不打自招!會議室里那么多人,蔣震的話一出口,今晚消息就能傳到各縣——您以為就您護著自已人?那些部門負責人哪個不是人精,早就把話透給下面了。您現在再打電話,萬一被蔣震的人聽到,或者被錄音,那才是真的完了!”
彭來昌的手僵在半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坐下,抓起酒杯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嗆得他咳嗽起來:
“咳咳!咳!那可怎么辦?就眼睜睜看著蔣震把我的人查出來?我在廣貴才一年,這會兒讓他給挫了銳氣,后面我這書記還怎么當?”
“現在只能等。”王立慶嘆了口氣,“蔣震要查,就讓他查。真查到了,您再想辦法保——比如找個理由,說他們‘整改態度好’,從輕處理,先把人保下來,以后再慢慢調崗。要是沒查到,那最好。您現在急著插手,反而會引火燒身。”
彭來昌沒說話,只是盯著桌上的酒杯發呆。
酒莊里的空調還在嗡嗡響,可他卻覺得渾身發冷……
他忽然意識到,自已好像被蔣震一步步逼到了墻角,想護著自已人,卻連個合適的理由都找不到;想反對,又怕蔣震把事情鬧到領導面前。
“這蔣震,到底是什么來頭?”彭來昌喃喃自語,語氣里記是不甘,“我在官場混了三十年,就沒見過這么難對付的年輕人。”
王立慶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幾分不確定:“誰知道呢?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強勢的二把手……而且,還是一個非常懂得搞人心態的領導啊。不好弄呀。”
“……”
兩人沒再說話,房間里只剩下空調的輕響。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廣貴的官場,就像這夜色里的酒莊,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
彭來昌感覺到了……
他能感覺到蔣震的暗查已經箭在弦上,可是,這靶心,會是誰?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