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也沒多懷疑,反而睨他一眼,“你最近倒是愛做夢得很。”
裴儉微笑,“老當益壯么。”
念兮實在不能直視“老當益壯”這個詞,啐了他一口,轉身走了。
這些日子跟在裴儉身旁聽他處理政務,念兮倒是受益良多。
從前她心里裝滿了風花雪月,總覺得腳踏不到實處,當裴儉忽略她時,便幾多惆悵。如今多接觸民生,反而叫她有了新的感悟。
有時候太醫、大夫忙不過來的時候,她也會去幫把手。看病救人她不行,幫忙整理病例卷宗,謄抄記錄倒也不在話下。
大夫們都知道她是丞相夫人,剛開始她來幫忙,誰也不敢拒絕,誰也不覺得她會做的長久——
這不過是貴婦人無聊尋樂子的把戲,沒兩天就累了倦了。
可一日日過去,丞相夫人還在堅持。有時候裴相親自來尋她,她且要忙完手頭的事才肯離開。
是很認真的再做這一件事。
整個臨時醫館的人對裴相夫人的印象也大大改觀。
念兮真正融入其中,做了許多她從前從未接觸過的事。
像是打開了另一扇門,叫她見識到人世的悲歡。
這才是腳踏實地。
這才是生活。
念兮尋了一路的自我,似乎在某一時刻,在醫館面對忙碌到沒有時間吃飯喝水的大夫和護工時,有了具象的認知。
“自我”從來不是口號。
可以是掙扎求生的病人,可以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也可以是操持家事的主婦……這是自己給自己的支撐,源于內心的力量。
念兮獲得了一種明晰的,源于自我滿足的快樂。
至于每每來醫館接她的裴儉,是從來都不會催促的。
絲毫也不著急,曬著太陽在外間等待。
等到念兮忙完,兩人再一起往回走。
不論是裴儉從京城帶來的太醫們,或是當地新招來的護工,人人都瞧得出來,裴相夫婦感情極好。
素來深沉穩重的丞相大人,在夫人面前說錯了話,也是要賠小心的,惹了夫人不如意,還可能被扔在原地,夫人獨自乘坐馬車離開。
兩人隔閡解開后,念兮也漸漸恢復了往日旺盛的分享欲。
“醫館新來的男孩,嘴甜得很,他竟叫我姐姐誒。”
十幾歲的時候被人叫姐姐,是理所當然的事,可二十好幾歲時還被人這么叫,便是意外的驚喜了。
若是往常,已熟練掌握甜蜜語技能的裴大人,多半會順著她的話再夸她兩句美若天仙,可今日的裴大人角度十分清奇,他問道:
“叫你姐姐的男孩多大?”
念兮回憶,“約莫十五、六。”
果然如此。
裴儉輕哼一聲,這種把戲,在他面前可不夠看。
不過他總不會掃興,于是他問道,“喜歡聽人叫你姐姐?”
念兮覺得這話問得有些怪,“也不是——”
再然后,念兮便見識到了裴大人狹窄的心胸,聽到了叫人不忍耳聞的話語。
銘心刻骨。
她發誓,從此往后再也聽不得旁人叫她“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