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小小的,貼在樹影里。”
“半年后,她染了風寒。”
高天龍的聲音開始不受控制地發顫,他伸手去拿茶杯,卻發現杯中早已空空如也。
“起初只是咳嗽,并不嚴重,卻纏綿日久,總不見好,我那時忙于公務應酬,以為是普通的風寒感冒,無傷大雅,只吩咐大夫來看過幾次,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直到那一日……我下朝回府,見她獨自坐在枇杷樹下的石凳上,手里挽著個竹籃,籃底鋪著油紙,上面擺著幾顆剛摘的枇杷。”
“她一看見我,那雙眼睛便瞇的像個月牙一樣,她說:‘今年的枇杷熟的早,我摘了些,想給你送去……竟忘了,你今日……是休沐的……’”
高天龍的聲音哽咽了,他努力平復了一下,才繼續用沙啞的語調說道。
“那天夜里,她就高燒不退,昏沉不醒。”
“我像瘋了一般,到處請大夫前來,那一刻,我是真的慌了,徹夜陪在她的身邊,想要她好轉,從未燒香拜佛的我,開始每天拜佛,可終究天不遂人愿,你祖母病的越來越嚴重。”
“彌留之際,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問她……是不是怨我?”
“她搖了搖頭,氣息微弱,朝我斷斷續續地說:‘我從未疑你……也知你……并非嫌我,你只是……怕自己站不穩,只是生氣……’
她艱難地側過頭,望向窗外那棵在風中搖曳的枇杷樹,用盡最后一絲氣力,喃喃道:“我庭中植此枇杷一樹……待其亭亭如蓋,盼君見之,如見我,此生……問心無愧,唯憾……未能與你,白首……不相疑。”
這一刻。
書房內陷入死寂。
唯有窗外風吹葉動,沙沙作響。
高天龍抬起手,用指腹狠狠揩過眼角,不再掩飾那縱橫的老淚與刻骨的悔恨。
“她走后的第三年,這棵樹便開始瘋長,不過幾年,便已是亭亭如蓋,年年果實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