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畜生!!這個畜生!!!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啊!!!!!”
徐海終于明白了,看上王翠翹的人是誰,胡宗憲要賞賜的有功之臣是誰,也終于徹底相信了羅文龍要害自己的原因。
徐渭嘆息著,站在徐海的身邊,聽著徐海憤怒而絕望的狂吼,逐漸變成無比凄涼的哭泣聲。
片刻之后,徐海像從夢中驚醒一般,一把抱住了徐渭的大腿。
“先生,先生!我對先生敬若神明,翠翹更是與先生多年舊識,對先生無比敬仰啊!
請先生救救我,請先生救救翠翹,請先生為我申冤,為我申冤啊!”
徐渭深吸一口氣:“我親上海島招降的你,如今你落到這步田地,我豈能袖手旁觀?所以我才親自來看你的。
不過,事已至此,沒人能救得了你,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
徐海先是聽見徐渭肯幫他,頓時大喜若狂,但后半句話又讓他目瞪口呆,半天才反應過來。
“先生請明示,徐海無不聽從!”
徐渭冷冷地說道:“胡總督已經將你的船隊與倭寇勾結之事上奏了朝廷,此事就絕不可能不了了之!
罪,是一定要有人頂下來的!不是你,就是別人!
你若能證明有人勾結倭寇,謀逆作亂的實證。胡總督也未必非用你邀功不可。
我已經勸過他了,自古殺降不詳,折損壽數,他也聽進去了。只是此時也是有些騎虎難下了。”
徐海咬著牙:“哪兒還用找別人?在我船隊之中,歷來與倭寇勾結最緊密的,就是羅文龍這個畜生!
我本來與汪直一樣,對倭寇是看不起的。只是偶爾利用一下,區區倭奴,怎配與我相提并論。
是羅文龍一直與倭寇勾結,我一來念及父子之情,二來想留嚴世藩這條后路,才放權給他,不加干涉的!”
徐渭點點頭:“若能把羅文龍推出去頂罪,那是兩全其美之事。
胡總督功勞依舊,你和王翠翹也安全了,還除掉了羅文龍這個畜生。
只是畢竟羅文龍揭發你在前,你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只靠空口白牙,想翻過天來卻不容易啊。”
徐海此時已經冷靜了一些,他瞪著血紅的眼睛,陰冷的笑道。
“先生也不要太小看我,我能縱橫四海,與汪直斗得你死我活,也不是無能之輩。
這次是我真的沒想到錯認了一個畜生,才會被害到這種地步。可我也不是全無防備的。
羅文龍勾結倭寇,殺害漁民,打劫漁村,甚至攻打過縣城。很多行動都是他擬定的計劃,與倭寇共同行事的。
他雖是我的義子,但船隊規矩,要調人調船都要有船主的手令才可以。所以很多計劃書都是通過我的船隊送出去的。
我當時就讓送信的人將信帶回來交給了我。那些信就在島上一個秘密的地方保存著,我告訴你地方,你帶人去找!
那些信,足以證明羅文龍和倭寇勾結,犯下過累累罪行,不管他怎么抵賴,也是賴不掉的!
所以,這也能證明,這次和倭寇勾結要偷襲府城的,絕不會是我,一定是他!”
徐渭的眼睛不易察覺地亮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隨即皺眉,有些為難的樣子。
“徐船主,勾結倭寇雖然事情不小,但羅文龍告你在先,而且還有嚴世藩做他的后臺。
只怕他會說與倭寇勾結都是你下的命令,卻也難以分辯啊!”
徐海點頭冷笑道:“先生所極是,不過我既然決定拼死一搏,也不是沒有底牌的。
雖然這畜生每次和嚴世藩的通信都會燒掉,但有一次嚴世藩的重大行動,我不肯參與,擔心受連累。
羅文龍勸我,說若是嚴世藩敗了,蕭風一家獨大,那汪直必然會統一四海,我的船隊再無立錐之地。
為了讓我同意借給他人手,給他權利召集倭寇,他把嚴世藩給他的信,和嚴世藩在日本準備的退路計劃都給我看了。
他告訴我,萬一計劃失敗,嚴世藩會將國內暗藏的財富都給我,借助我的船隊逃到日本,然后用在日本暗藏的財富東山再起!
我趁給他拿手令之時,假裝替他燒毀了信,其實卻留在了自己的衣袖之內。這封信,也在那堆書信之中!”
徐渭滿意地笑了:“徐船主,你放心,有了這些信,我若是不能幫你脫難,那我徐渭就該滾回老家去當教書先生了!”
徐渭再次登上海島去尋寶之時,嚴世藩的車隊剛好離開江西的豪宅,出發向京城而去。
嚴世藩坐在車上,兩手撫摸著自己的兩條腿。他的兩條腿上穿了褲子,能穿褲子的感覺太讓人懷念了!
當地知府、知縣都趕來相送,諂媚無比。因為他們都知道嚴世藩這次回京,必然東山再起,現在可是燒冷灶的好機會。
嚴世藩笑容可掬,一一道謝,甚至對每個人都抱拳施禮,并表示自己行動不便,委實是失禮了。
那副謙恭下士的姿態,是以前的嚴世藩絕對做不出來的,漸漸在旁邊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贊賞。
一個男人,有權有勢時隨性而為,盛氣凌人,誰都能做到。但要能遮掩本性,讓人親近,卻是難上加難。
嚴世藩之前最薄弱的一點,就是他的性格和暴戾,可現在,他沒有缺點了。
他完成了從一個有弱點的天才壞蛋,到一個沒弱點的政治梟雄的進化。
漸漸看著嚴世藩,那些官員都看著漸漸。
他們也都是青樓常客,也都是嬌妻美妾的男人,可面對漸漸時,他們卻集體失態了。
哪怕知道垂涎嚴世藩的女人會惹來殺身之禍,他們仍然不由自主地盯著漸漸,甚至有的都流出了口水。
嚴世藩瞥了漸漸一眼,知道是她在測試自己的功力,也不惱火,微笑著放下車簾,車隊揚長而去。
幾個官員視線被阻隔,這才如夢方醒,面面相覷,都掩飾著自己的尷尬和驚慌。
知府大人偷偷擦了擦口水:“張知縣,你這是干什么,竟然盯著小閣老的侍女看,太失禮了!”
張知縣不敢頂撞上官,只好攻擊同僚:“李知縣,你這是干什么,我看你手都伸出來了,難道還想去摸人家不成?”
李知縣剛才確實險些出丑,但也不服氣,指了指張知縣的下身:“老張,你還是先軟了再說我吧!”
此時漸漸和嚴世藩在豪華大車里已經滾作一團,滾滾的車輪聲掩蓋了粗重的呼吸聲。
“漸漸,你別再發功了,這樣下去,這一路上我都不用干別的了!”
“我已經收功了,可血姑的魅力再收也是有范圍的,你離我太近,自然是受不了的。”
“不行,我還得琢磨怎么對付蕭風呢,不能光是想著這種事兒啊,啊,啊,啊,啊。”
“那等會兒我坐另一輛車去,這樣就可以了哦,哦,哦,哦,哦。”
“嗯,嗯,嗯,嗯,嗯……”
遠處的山頂上,龍虎山的張天師正帶著幾個弟子在山上現場教學。龍虎山就在江西,因此龍虎山的道士們出現在此處也不足為奇。
比較出奇的是,弟子中有一個中年男子,雖也穿著道袍,但一看就不像個道士,手里拿著畫筆和紙,倒像是來寫生的。
張天師看著那人筆走龍蛇,轉瞬間連山帶水,以及下面的房屋就躍然紙上,忍不住點頭贊嘆。
“不愧是京城名畫師,當真是名不虛傳啊!這一手工筆山水,實在少見得很!聽說閣下的工筆人物也相當了得?”
那人苦惱的嘆息:“其實在下都不知道自己會畫多少樣了,每次都是被逼的啊。我還畫過工筆傷口呢,唉,一難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