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芹想起上次和大祭司見面的情形,忍不住笑道。
“我卻把這個忘了。只要蠱師身上有心蠱,對老弱無力者,不用成對,也可控制。
不過那種控制時間很短,且很容易被人打斷,要讓他完整地念完圣旨而不露馬腳,只怕很難。”
大祭司傲然道:“青姑他們豈能和我相提并論,海瑞手無縛雞之力,我控制他一炷香的時間應該還沒問題。
只是這種做法太耗精血,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愿意使用罷了。你若不放心,試試便知。”
大祭司走到離海瑞三步遠的地方站定,雙眼的顏色漸漸變得紅起來。
海瑞腦子里猛然一空,但隨即恢復清醒,發現自己的嘴已經張開,不知道要說出什么話來,趕緊咬緊牙關。
大祭司一愣,不肯相信的再次催動心蠱之力,海瑞這次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模糊,他咬緊牙關,忽然冷笑起來。
“裝神弄鬼!既然你裝神弄鬼,我也會請神驅鬼!”
說完嘴里念念有詞,大祭司真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蠱之力被強力的抗拒著,就像在和一個絕世高手比拼一樣。
可對方明明只是個毫無內力的中老年書生啊!難道他還真會請神不成?
蕭芹皺皺眉頭:“你請的是什么神?你們中原人扶乩請神不是要設壇的嗎?你跟誰學的,蕭風嗎?”
大祭司長嘯一聲,全力催動心蠱之力,一股巨大的力量像驚濤巨浪一樣,將海瑞瞬間淹沒了。
海瑞心臟狂跳,眼前模糊,他知道自己要撐不住了,狂吼一聲。
“學生海瑞,恭請文公宋瑞!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每念一句話,海瑞的神志就清明一分,他的身形越挺越直,大祭司的表情卻越來越猙獰。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噗的一聲,大祭司一口鮮血噴出,向后連退幾步,直接坐在了石椅上,狂怒而驚恐的看著海瑞。
海瑞靠著石壁,滿口是血,哈哈大笑,蕭芹上前一步,一掌將他打昏了過去,提著扔進了一個小山洞里。
然后回過頭,苦笑著看向大祭司,兩人面面相覷,都無話可說。
說好的輕松拿捏呢?說好的易如反掌呢?怎么會碰上這么個奇葩?
早知如此,還不如留下胡宗憲呢,沒準機會更大些!
什么事兒最讓人痛苦?就是一切都很順利,離成功就差一步的時候,忽然發現手里四方形的小包裝里,裝的居然是吃小龍蝦的手套!
看著大祭司狂怒的表情,蕭芹很擔心她會一怒之下殺了海瑞,便出寬慰。
“表姨,勝敗乃兵家常事,咱們也不用爭一時之氣,想來他剛被抓來,氣勢還盛,等關兩天也許就……”
“死了!”
蕭芹一愣:“什么死了?”
大祭司心有余悸:“我的心蠱死了!剛才我差點控制不住它,為了防止反噬,我只能殺了它。
這只心蠱我養了很多年了,從沒出過這種事兒,這人真是個怪物!”
蕭芹皺著眉,大祭司的心蠱他本來還有其他用的,現在也只能調整計劃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怎么辦。
“我聽說,這個海瑞是個孝子,而且他還沒兒子呢。我可以找個在苗疆做生意的漢人,去見見他母親。”
大祭司皺眉道:“說到這里,我還有件事沒問你呢。你為何不殺了那些學官和士兵,還放任他們去總兵府報告?
咱們要起事,不是應該打朝廷個措手不及才好嗎?那就應該讓朝廷越晚得到消息越好啊!”
蕭芹嘆了口氣:“若是咱們能拖到夏天再發動襲擊,控制大土司府,那當然是這樣。
但這次京城行動失敗,白蓮教名存實亡,若不盡早動手,只怕會夜長夢多,所以只能提前行動了。
可此時雖然控制了大土司府,離大饑荒的到來還有半年之久。朝廷雖腐敗,卻也不乏能人。
別人不說,就說我那風弟,不管我怎么遮掩消息,只怕苗疆發生變故的事兒終會被他發覺的。
就拿海瑞來說吧,他又不肯呆在御史府里,成天四處亂竄,什么消息聽不到?我們就算不抓他,他也很快就能知道大土司府出事!
如今我們抓了他,就算把他的隨從和學官都殺了,到月底回去拿銀子的時間,沒人回去,難道總兵會不生疑心?
只要總兵派人進苗疆調查,紙里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與其如此,還不如讓朝廷知道苗疆要反,看看朝廷的反應。
朝廷若是被激怒,直接派兵來圍剿,那咱們連海瑞都用不著了!苗疆自然就被咱們掌控在手里了!
即使朝廷不派兵圍剿,對海瑞也不聞不問,但注意力肯定也都被吸引到苗疆來了。
咱們還要想辦法在各地想辦法點燃糧庫,破壞春耕秋收,朝廷在苗疆放的注意力越多,在其他地方的注意力就會越少,咱們就越容易成功!”
大祭司默然無語,許久才擦擦嘴角的血,站起身來。
“謀劃不錯,慘敗之后能迅速收拾殘局,調整計劃,你果然是蕭家這么多年來最杰出的人才。
我今天受傷很重,需要精心調養,你只管放手去做吧,蕭家能不能復國成功,可能就看這一次了!”
三日后,巡按御史府里。海瑞的娘子一邊燉著鍋里的白菜豆腐,一邊默默垂淚。
總兵陳天宇不敢長久瞞著消息,思來想去,還是親自登門,向老夫人告知了海瑞被抓,可能被逼謀反的消息。
當時海瑞的娘子就昏過去了,老夫人倒還算鎮定,只是看了自己的小孫女囡囡一眼,嘆了口氣。
“將軍難免沙場死,他當了這個苗疆御史,就該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只可惜絕了后,愧對祖宗。”
陳天宇驚呆了,半天才寬慰老夫人:“想來海大人也是你抱養的,如此倒也不用過于擔心這個問題,請海夫人再抱養一個,以繼香火就是了。”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老身十月懷胎生下的海瑞,陳大人何以有此說法?”
陳天宇愣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我看老夫人的表現,真的不像是海大人的親生母親……”
他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老夫人,你即使舍得海大人,可萬一海大人被逼迫做出謀逆之事,可是要株連全家的呀!”
老夫人搖搖頭:“這個陳大人不必擔心,海瑞有死而已,不會干出背叛朝廷,辱沒祖宗的事兒來。”
陳天宇心說你還真有自信,你是不知道苗疆中人的手段啊!只得寬慰幾句,回府準備兵馬巡防之事去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仆從問過話后,跑過來回稟老夫人。
“是苗疆墻那邊過來的漢人,在那邊經商,大土司府給了他錢,讓他來找老夫人拿封信。”
海瑞的娘子立刻扔下鍋里的白菜豆腐,跑了過來:“什么信?什么信?”
仆從看了老夫人一眼,又看了夫人一眼,猶豫著不肯說,老夫人淡淡道:“直說無妨。”
“來人說,聽說海大人是個孝子,到現在還沒……還沒兒子。請老太太勸他一句,不過說幾句話的事兒,說完就放出來。”
海瑞娘子滿臉通紅,眼淚又掉下來了,老太太橫了她一眼,顯然對她很不滿意。
“拿紙筆來。”
一天后,蕭芹收到了海瑞母親的親筆信,他打開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直接撕碎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隨風飛散的紙片,上面的文字依稀可辨。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