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造辦下班了,自己在屋里喝著小酒。一對夫婦拿著一塊硯臺走到院子前,敲門。
曾造辦走到院子里,打開門,一看就知道是找自己雕刻的活。
“兩位,對不住啊,我現在入世觀里干活,活太忙了,這種私活就不接了。
往西邊過五間房,有個老劉,他也在巧匠堂里干過,這種活他愿意做的,就往那條街走……”
“蕭風在入世觀里有什么秘密?”
“有一根烏金絲做成的弓子,是寶貝。”
“入世觀里有沒有做謀逆造反的東西?”
“沒有,入世觀做的一切東西,都跟兵部報備過。”
“火藥的配方是什么?”
“火藥不歸我管,我不知道配方。”
“望遠鏡的奧妙是什么?”
“把一塊水晶磨成中間凹的,一塊水晶磨成中間凸的,配上合適長度的銅管,就可以。”
“蕭風有什么絕不讓你們往外說的秘密?”
“沒有,我做的東西都是靠手藝,別人知道秘密也沒用。”
“你有什么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
“我……我想我徒弟,我一直都想他回家。”
“還有什么秘密?”
“我沒有秘密……唉,這位夫人,你說什么?”
“大叔,謝謝你啊,劉師傅家是往那邊走,對嗎?”
“哦,對對,往那邊走,過五間房子就到了……”
青姑跟著扮演她丈夫的仆從潛回嚴府,和嚴世藩盤點這幾日的收獲,結論是幾乎沒啥收獲。
問出來的這點東西,要么跟搬倒蕭風毫不相干,比如張云清想當妾這回事;要么是早已知道,比如烏金絲這回事。
張天賜身邊不離仆從,府里駐扎著十個退役騎兵,根本找不到機會。就算能在路邊創造接觸機會,也沒有時間問。
柳如云也沒戲,同樣是身邊不離人。倒是趁著陳忠厚出去收賬的機會,青姑動了一次手。
結果陳忠厚心里最大的秘密,居然就是給柳如云準備的嫁妝,如果蕭風肯娶柳如云,他就把醉仙樓陪嫁了!
剩下單獨行動的人,青姑一個也惹不起,不管是安青月、展宇還是戰飛云,更別提張無心了。
嚴世藩忽然心里一動:“我斷腿之后,還沒出過府門。
上次胭脂豹去陪景王后,景王也沒再來過。來人,備車,去把豹姑娘叫來。
我帶著她去看看景王。仙姑,你扮作我的侍女,陪在我身邊,伺機行事!”
胭脂豹聽說嚴世藩要帶自己去見景王,心里暗暗好笑,知道他肯定是以為自己和景王有點事。
但嚴世藩越這樣想,對胭脂豹就越有利,胭脂虎幫她梳洗打扮之后,花枝招展地上了嚴世藩的車。
一進車廂,胭脂豹就愣了一下。
她雖然不認識青姑,但青姑身上的氣息卻是瞞不住人的。尤其胭脂姐妹,天生對危險就有極強的直覺。
青姑的內力不算高強,胭脂豹感覺應該比自己還弱一點。但坐在青姑身邊,有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就是那種,你不知道對方可怕在哪里,只是覺得對方更可怕的感覺。
嚴世藩從哪里弄來這么多厲害的侍女,難道又是圣使給他送過來的?
可這個侍女相貌平平啊,不符合嚴世藩的要求吧……
馬車到了景王府,仆從遞帖子拜見。
景王雖然自那日與胭脂豹抱頭痛哭后,對嚴世藩有了芥蒂,但曾經的師父上門,景王也不能避而不見。
何況嚴世藩還是帶著胭脂豹來的,自己若給他吃了閉門羹,與那日自己假裝好色叫來胭脂豹,就不太相符了。
因此景王還是熱情接待了嚴世藩,一同進入正廳奉茶。
胭脂豹羞答答地坐在景王身邊,青姑則坐在嚴世藩身邊,四個人相對而坐。
“下官今日來拜訪王爺,是因為豹姑娘甚是想念王爺,因此茶飯不思。
豹姑娘在我府中數年,我待她如家人一般,不忍見她如此,打擾王爺,還望恕罪。”
景王雖然有點自戀,但對比一下尺寸就知道,胭脂豹不可能對自己傾心至此,也知道嚴世藩是來試探自己的。
“師傅不必如此,雖說師傅遭遇橫禍,萬歲體念師傅身體,讓師傅致仕休養,小王心中仍感念師傅往日的教誨。”
胭脂豹暗暗放心了,果然是帝王之子,拿得起放得下,并未像個孩子似的沉不住氣。
嚴世藩喝了口茶,用手肘輕輕碰了碰青姑。
“王爺若是喜歡豹姑娘,下官愿意忍痛割愛,讓豹姑娘留在王府中侍候王爺,如何?”
景王微笑著剛要開口,腦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著嚴世藩。王府的仆從就站在附近,卻絲毫沒察覺到異樣。
“我喜歡的人是巧巧啊,可裕王也喜歡巧巧啊,巧巧也不知道更喜歡誰。”
胭脂豹心里一顫,臉上媚笑卻絲毫不變,撒嬌般地一扭腰。
“人家就知道王爺對人家是逢場作戲的,果然還是喜歡更小的呢!”
嚴世藩笑容不變,直接切入到更關鍵的話題上。
“王爺上次被蕭風打了,此乃大逆不道之舉!蕭風在朝堂之上巧舌如簧,竟然說得萬歲未治其罪!
下官深為王爺不平,不知王爺可有何計劃出這口氣嗎?下官已是致仕之人,但仍能為王爺謀劃效力!”
“本王沒想出氣。本王做錯了事情,挨打也是應該的。”
嚴世藩的眼睛猛然睜大了,看著景王的臉,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
“哦?王爺做錯了什么事兒?王爺難道覺得蕭風打你打得對嗎?王爺為何忽然有此想法?”
胭脂豹的心都快從嗓子里跳出來了,她不知道景王為何忽然之間,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上次不是說好了嗎?景王繼續裝作和嚴世藩關系尚佳,畢竟嚴黨一直是支持景王的,他不適合翻臉啊。
最要命的是,上次自己回去,明明告訴嚴世藩景王挨打后懷恨在心,和蕭風后面和好都是假裝的啊!
現在景王把自己賣了,他是王爺,被嚴世藩發現問題,最多是失去嚴黨的支持,自己可就慘了!
胭脂豹心念電轉,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她假裝給景王倒茶,把自己豐滿的胸部壓在景王半邊身子上,借著身子的遮擋,用左手在景王屁股上用力掐了一把。
景王一激靈,腦子回復了正常,只覺得剛才似乎睡了一覺似的,卻聽得胭脂豹掩嘴嬌笑。
“王爺發什么呆啊,我家主人問王爺呢,為何會覺得蕭風打王爺,是王爺做錯了事呢?
上次你不是還氣得不得了嗎?怎么現在倒心平氣和地自己認起錯來了呢?”
景王只呆了一瞬間,頓時知道自己剛才說漏了嘴。他拿起胭脂豹倒的茶,一飲而盡,掩飾地嘆了口氣。
“師傅教導過我,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要想成事,手要穩,嘴要緊。
師傅為了不讓我偷東西的事兒暴露,自己腿斷之時,尚且想著讓豹姑娘把弓子趕緊送還給我。
我卻毫無心機,被蕭風一詐就詐出來了,自己城府如此不堪,有什么臉諉罪于別人?
所以本王覺得,本王該打,打得好!打了好長記性!”
景王最后幾句話說得咬牙切齒,目露兇光,這般自然無比的表演,竟然連嚴世藩都沒看出破綻來。
青姑沖嚴世藩不易察覺地微微搖頭,示意不能再試了,周圍侍衛仆從太多,再試容易被看出來。
嚴世藩覺得此行也算不虛,他至少知道了,景王對巧巧的心思是真的,這就是以后可以利用的事兒。
當下嚴世藩又閑聊了一會兒,帶著兩人坐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