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們撐不住了,紛紛大喊:“大人,冤枉啊,平日里黃知府讓我們一切都聽林師爺的,他讓我們干什么,我們不敢不干啊!”
其中幾個捕快掙扎著站起來:“大人,我等都是奉命行事,何罪之有啊!”
蕭風冷笑道:“怎么這世界上總有人覺得,所有昧良心的事兒只要自己不是主犯,就不算作惡。一句奉命行事,就可以抹掉自己內心的罪惡呢?
我問你們,本官像是倭寇嗎?俞大猷將軍像是假的嗎?那三百騎兵,人人有目共睹,你們可曾見過倭寇有三百騎兵嗎?”
捕快們啞口無,他們當然知道,不但倭寇沒有騎兵,就連沿海地區的明軍都很少有騎兵。因為在沿海地區,地質松軟,泥濘難行,騎兵打仗并不占優勢。
何況大明需要騎兵的地方太多了,跟北方游牧民族打仗的騎兵還不夠用呢,哪有多余的部署到南方來啊。
這一句問話,不但捕快們難以狡辯,就連原本梗著脖子,也覺得自己聽命無罪的民團,也都驚慌起來。
眼看捕快們都被拖下去了,林師爺繃不住了,大吼起來。
“蕭風!你如此不加辨別,就不怕濫殺無辜嗎?”
蕭風淡淡一笑,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在手心中輕輕地拍打著。
“林師爺,你說我不加辨別,屬實是冤枉我了。這本冊子,是黃知府交出來的,是這幾年來你為青州守軍和捕快們請功的名冊。
守備軍功甚著,殺敵幾十人,他的親兵們殺人最少的也超過三個人。就是這些捕快,也都有捕殺記錄。
他們殺的是什么敵?倭寇和白蓮教叛逆!俞大猷身為備倭總指揮,卻告訴我,這幾年里,倭寇從未殺到過青州城!
青州唯一的接敵記錄,是在幾百里之外的海上!當時用的是登州衛的船隊,并未調動青州城的守軍!
青州身為府城,守軍不足千人,就是因為這里并非前線之地,可青州府守備軍功甚至超過了很多前線總兵,也真是奇事。”
癱在地上的黃知府此時爬了起來:“大人,這,這不會吧,假冒軍功之事,就算報上去,上面也會駁回的吧,可上面都認了呀,還給了賞銀呢!”
蕭風看了黃知府一眼:“這幾年來,各地謊報軍功之事很多,光是沿海地區,俞大猷就查過很多次。
可惜他的權利不夠大,上面有人的,照樣謊報不誤。你青州城上面不但有人,來頭還很大呢!”
黃知府連連擺手:“不不不,大人你是知道的,我并非嚴黨官員,雖也給嚴家送過禮,但都是跟其他官員一樣的尋常禮節。”
蕭風無語地看著這頭蠢豬:“黃知府,你自認不是嚴黨,嚴世藩卻對你百般照顧,讓你一帆風順的從知縣一直升到知府,天底下有這么好的事兒嗎?”
黃知府猛然一激靈,驚恐地看著林師爺:“你,你從我當知縣的時候就是白蓮教的人了?是你私下里聯系嚴家的?”
林師爺同樣無語地看著他,到現在了黃知府才想明白,看來自己當年還真沒選錯,此人當真是最好的傀儡,又蠢又欲。
蕭風這林師爺,淡淡一笑:“所以倭寇的戰功純屬子虛烏有,至于白蓮教,你真想讓我相信,在你林師爺的率領之下,你們殺了幾百個的白蓮教徒嗎?”
林師爺挺起胸膛,毫不畏懼:“就算是謊報軍功,那也是林某一人之責,他們不過是未加揭露,順水推舟冒領而已,罪不至死!”
蕭風冷冷的說:“可就算是謊報軍功,也要有實物才行,一份軍功一顆人頭。
既然死的不是倭寇和白蓮教,你敢告訴大家,死的都是什么人嗎?”
此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林師爺慘笑一聲:“你猜不到的嗎?”
民團的團長猛然抬起頭來,驚疑地看著林師爺。
“林大哥,他說的都是真的?守備多次帶兵下鄉去殺倭寇,都是假的?你不是說過,捕快們用來冒充白蓮教的都是江洋大盜嗎?”
蕭風嘲諷的說:“哪有那么多江洋大盜?我入青州城前,四處的村落都派人去暗查過。你知道村民們是怎么說的嗎?
有人說,在這青州地界內,你要是偷偷入了白蓮教,反而就安全了,絕不會有人抓你。反而不是白蓮教的,隨時會被當白蓮教和倭寇殺了。
反正當不當倭寇,當不當白蓮教,都會被當成倭寇和白蓮教殺死,還不如干脆出海去投奔倭寇,或者加入白蓮教呢!”
民團團長大吼一聲:“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說,林大哥為什么要這樣做?林大哥,你告訴我,他是胡說的!”
林師爺看著民團的團長,和下面的團民,默然無聲。他知道蕭風手里拿著的賬冊就是鐵證,只要一道榜文,被他們荼毒過的村子里的百姓會都會涌過來作證的。
蕭風嘆了口氣:“我告訴你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吧,他就是要逼得整個青州府,人人都加入白蓮教。
實話實說,我之前從沒想過,會有人有這么瘋狂的想法和舉動,竟然想把整個府城都變成白蓮教的地盤,連我都有點佩服你的豪氣了。
不過仔細想想,你雖非知府,卻握著知府的大權,掌控軍隊和捕快,發展民團,有想告你的人,都被你偷偷干掉了吧。
上面又有嚴世藩給你遮掩撐腰,你把整個青州城用兩只手捂得死死的,不見天日,這個瘋狂的計劃,沒準還真有可能實現。”
林師爺知道大勢已去,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此時也格外硬氣,瞪視著蕭風。
“蕭大人,我早就聽說過你的事兒,你道法精深,思慮縝密,難怪圣使再三囑咐我不要輕舉妄動,想不到還是栽在了你的手上。
既然你道法精深,不妨猜猜看,天下之大,圣使為何單單派我在青州之地做此等大計劃呢?”
蕭風微微一笑:“這有什么難猜的,青州百姓,大概是整個大明對白蓮教最寬容的地方了。
這個計劃若在青州能成,則可慢慢復制到其他區域,若是在青州都不成,那也就只能作罷。”
林師爺一愣,他本是想將蕭風一軍,打壓蕭風的氣勢的。
因為他知道這次一敗涂地,但仍希望剩下的教眾能繼續發展,那他就算死也不能輸在氣勢上。
卻想不到蕭風一語中的,讓他頗有些難以接話,只能追問道:“你何以斷青州百姓對白蓮教最寬容呢?”
蕭風笑了笑:“青州民間至今多有佛母香火,難道短短一百多年,就沒人記得唐賽兒了嗎?
可惜呀,你們自以為找了片沃土培植勢力,卻愚蠢地刀耕火種,拔苗助長,毀了這片可能是你們白蓮教最后的容身之所。
我既然來了,白蓮教在青州所做之事就再難瞞過天下,從此白蓮教在青州,將無立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