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葉蘭舟所料,第三次施針,果然到了黎溶的極限。
他牙關都咬出血來,青石鎮尺的碎石渣子把口腔割破,雙手硬生生將楠木小案掰下來一角,指甲折斷,鮮血淋漓。
葉蘭舟快速給他處理嘴巴和雙手的傷口,而后問道:“王爺,如今可瞧得清了?”
黎溶疲憊地耷拉著眼皮子,似乎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了。
透過半瞇著的眼縫,他能看見葉蘭舟的眉眼五官,那雙眉頭蹙著,眉心有淡淡的褶痕。
每一道褶痕,都能看個大概,能看到睫毛在眨動,但無法看清每一根。
“似乎起了薄霧,但比從前好太多了。”
“那就好,從明日起,便不必再行針灸之術,單用藥湯熏洗一個月,大約就能恢復得差不多了。”
葉蘭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總算是將黎溶的眼睛治好了。
只是,他的眸色卻是無法逆轉了,依然是淡金色,像戴了美瞳,好看是好看,但氣死沉沉,看不出半點情緒。
黎溶側眸望著葉蘭舟,眼睛一眨不眨,眼珠也沒有任何細微的波動。
他終于看清了她的臉,與他想象中慈眉善目、悲天憫人的菩薩寶相不同。
她很美,明艷大氣,灼灼芳華,五官雖然秀婉柔和,但眉眼間那股子自信英氣勃發,令她有種獨特的吸引力。
葉蘭舟坐下喝茶,笑問:“王爺打算什么時候對外宣布這個好消息?”
黎溶沒應聲,端起茶杯淺呷一口。
葉蘭舟會意,他暫時還不想對外公布。
也是,他是為人所害,沒查清真相之前,還是隱瞞消息的好,免得打草驚蛇,再引來別的麻煩。
“那王爺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葉蘭舟微笑起身,正要退下,黎溶忽然叫住了她。
“蘭舟。”
“王爺還有吩咐?”
黎溶抿了抿唇,欲又止。
葉蘭舟以為黎溶擔心她不來施針,會引起外界猜測,一臉失落地嘆了口氣。
“王爺的病,我治了許久都沒起色,可見這方法不對。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換個方案出來。”
黎溶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沒應聲。
“哦,對了,過幾日便是成王爺大婚,您與成王最是要好,必然要去吃喜酒。只是王爺貴體抱恙,還用著藥呢,最好是別喝酒。”
黎溶點點頭:“本王知道了。”
“那我就告辭了。”
葉蘭舟舉步朝屋外走去,黎溶枯坐了會兒,扶著小案起身,抬步跟了出去。
他走到門口時,葉蘭舟已經走到花圃邊了。
那月華色的棉布衫裙被風吹起,分明是淺淡的顏色,竟比滿園姹紫嫣紅更引人注目,令人幾乎移不開眼睛。
初八初六捧著銅盆走來,只見黎溶一人在廊檐下站著,初六蹙眉抱怨起來。
“江夫人走了?她怎能將王爺獨自留在此處,不管不問?好歹也要等咱們回來她再走吧!”
黎溶不做聲,掉頭進屋,躺在榻上,開始日復一日的熏洗眼睛。
初六心下一陣忐忑,王爺心情似乎不大好,難不成是他剛才說錯話了?
——
葉蘭舟才剛出溶王府的大門,就被人給截胡了。
吏部尚書賈有為的夫人在馬車里坐著,車簾挑得老高,沖葉蘭舟笑吟吟地打招呼。
“給江夫人請安,請夫人恕妾身冒昧,實在是小女大婚在即,心中惶惶不安,想請夫人過府瞧瞧。”
葉蘭舟有些懵,她雖然是神醫,可也只治身體上的病,心中不安,找她有什么用?
她又不是心理咨詢師,再說那賈明玉怎么也不像是得了婚前恐懼癥的樣子啊!
不過成王妃很有可能會是下一任太子妃、皇后,萬萬不能得罪。
“賈夫人太客氣了,這等小事,差小廝傳個話就好,你實在不必頂著大太陽親自過來。”
賈夫人嘆了口氣,苦笑道:“唉!夫人有所不知,小女早幾日便想見夫人,可妾身聽說夫人閉門謝客,為爵爺守喪,妾身不敢打擾。
小女這幾日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人都瘦了一圈。妾身實在是沒法子了,只好來求夫人,還請夫人可憐可憐小女吧。”
葉蘭舟嘴角抽了抽,心里暗暗嘀咕,該不會是賈明玉聽說黎沐惦記著她,這是要收拾情敵了吧?
算了,是福是禍,見了再說。
反正也躲不掉。
到了吏部尚書府,一進內院,就見賈明玉帶著丫鬟在月洞門口站著,葉蘭舟一進來,倒被她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