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低聲,“你為星野和拏云想想,都是寧家人,您這身打扮會不會給孩子招不吉利?”
我輕輕蹙眉,思量一瞬,將鬢邊白色笑靨花發卡換成了淡粉色。
“星野和拏云呢?”我問。
“嬸娘帶去上外語課去了雀兒說,“今兒個,那個戴眼鏡的老阿姨又來看孩子了,她是寧乾洲的姨媽,也就是寧乾洲的母親的妹妹,小時候帶過寧乾洲
“隨她去吧
將潤唇膏隨手丟在桌子上,我也算是看明白了,生生死死自有命數。若是竭盡所能去救旁人,對方還是難逃一死,那是他的命數。
我沒必要將別人的生死宿命,怪罪在自己身上,惶惶不可終日。
他生,生。她死,死。
皆是注定。
悟透這一點,那便無所畏懼了。
我往東院的暖閣走去,士兵護送。越靠近暖閣,越能聽見那廂管樂聲,寧乾洲還挺有雅興的。
他倒是大仇得報,得償所愿了。
那我呢?
我這滿滿當當的仇怨,該找誰排解呢?
遠遠便見一屋子的高官顯貴列座兩旁,貴賓座次的位置上,坐了好幾個洋人,聽那口音,似乎大多都不是一個國家的。
如今,國內強盛的寧靳彥三軍鼎立的局面逐漸瓦解,看似三軍依然存在對壘關系,實則已經名存實亡,僅剩下寧派一軍獨大。靳派在靳安死后,疲軟無力。彥派被打的軍心渙散,呈現一盤散沙的局面。
不足為懼了。
剩下的各地小軍閥紛紛歸投寧派,以寧派馬首是瞻。
各國洋人見形勢不對,便跑來拉攏寧乾洲,若是能跟寧乾洲達成共識,將他培養成新一任傀儡政權,那便是不廢一兵一卒摘了寧派勝利的果實,真正意義上控制了國內局勢。
我來到暖閣前,四排朱紅彩漆雕花大門敞開,廳堂里燈火通明。
大白天里,室內點了燈。
寧乾洲穿著定制的男士米灰色毛呢大衣,衣領滾了一圈厚重的白色貂絨,全綢緞內襯加羊毛夾層,袖口和大衣下擺的寬大設計穿起來顯得異常體面貴氣,牛角扣順排而下。
說不出的雍容華貴,板正極了。
興許他肺部不太好,皮膚泛著病態的白,薄唇便顯得殷紅似血。
雖如此,他整個人依然是精神清明的,許是狀態比較松弛,他慵懶從容地斜倚著座椅,唇角帶笑,聽著那些洋人說著什么。
每回見他,他都是穿著軍裝,一臉嚴肅冰冷的神情。今日瞧見,多了幾分生活氣,臉上有了幾分明朗淡淡的笑容,視線落在斜前方洋人身上,慵懶聽著什么。
今日不像是正式會見,倒像是年關前的尋常拜訪。
畢竟快過年了,這些人狀態都松弛,所有人都穿著常服,就連寧澈,都穿著黑色猞貍大衣。
洋人開玩笑提及寧乾洲的婚姻,拿出一沓洋妞照片擺在桌子上,一一介紹著那些女人的淵博的學識和高貴的王室血統和出身,供寧乾洲挑選。
寧乾洲的叔父見此,笑說,“跟沈小姐混了這些年,硬是不給人名分。乾洲,若是沒那心思,你不如早日跟沈小姐說清楚
“這是各大高門家未出閣的女兒他叔父也從衣服內襯里掏出幾張照片放在寧乾洲身側的茶幾上,像是跟洋人杠上了,“叔父挑了幾家合適的,你瞧瞧看,有沒有看對眼的。眼光別那么高,你也該結婚了!再這么混下去,百年之后,我可沒臉下去見你父親!”
“哈哈哈哈哈!承鶴,你隨身攜帶這些東西啊!”另一名有資歷的長者笑說。
“我自己的侄兒!我怎能不操心!”叔父吹鼻子瞪眼,“三十好幾了!愣是不結婚!我都替他著急!我家澈兒都五房姨太太了!兒女都八個了!”
“統帥儀表堂堂,怎會缺女人另一名有資歷的長者笑說,“我女兒說,她學校好多小姑娘喜歡咱們統帥這款男人,他受歡迎程度非你我能比擬,真不需要咱們過多操心
“我倒不是說缺女人他叔父喝了口茶,“他不著急結婚,這么混下去,像什么樣子,男人過了30歲還沒結婚,叫什么?叫沒玩夠。我做叔父的,不能提醒一下么?該是開枝散葉了
"興許早就開枝散葉了,咱們不知道罷了。"
一名洋人開玩笑說,寧乾洲眼光太高,要把自己王室的妹妹介紹給寧乾洲,翻譯出口后,眾人哄笑起來。
寧乾洲手中把玩著一枚小巧的玉璽,唇角帶笑聽著,沒接話。
我走進廳堂,寧乾洲瀲滟視線掃向門口,神情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