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藩身子下面多了兩條腿,因此可以下跪了,他跪在地上,木頭撞擊地面,鏗然有聲,腳踝處露出的木頭腳踝,也讓人頗多感慨。
這已經是個廢人了啊,真的需要對他趕盡殺絕嗎?這一瞬間,甚至有些中立派的人都有這種感覺,嘉靖的眼皮也跳了一下。
嚴世藩面色平靜,就像那些凌遲滅門之罪說的都是別人一樣,他十分平靜的看向蕭風。
“萬歲,這些年來,告草民的奏折從未斷過,但最終卻都是空口無憑,草民請問,這次的罪名可都有真憑實據嗎?”
嘉靖自然是不會回答嚴世藩的話的,他又不是審案子的,他點點頭,黃錦將手中的所有文書交給了陸炳。
陸炳咬咬牙,輕聲對嘉靖道:“萬歲,臣忽然腹中劇痛,臣罪該萬死,臣……臣請暫且下殿……”
陸炳何嘗不知自己的借口十分可疑,但他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人有三急,就是皇帝也不能不讓人鬧肚子。
他實在是不想在這個場合下接過主審嚴世藩的鍋,傻子都知道,今時不同往日,這是蕭風和嚴世藩的決戰時刻!
此時卷進去,嚴世藩真到最后絕望的時候,萬一喪失理智,覺得主審官陸炳咄咄逼人,有吹黑哨的嫌疑,一怒之下把自己不光彩的事兒都爆出來怎么辦?
就算萬歲信重,那些事兒不足以讓自己丟官喪命,但這是什么場合啊?以后自己還怎么面對百官,面對萬歲?
嘉靖也不知道有沒有看透陸炳的心思,微微皺眉點頭。
“那就交給蕭風好了,他也是審慣了案子的。此時眾目睽睽,朕也在場,不管誰審,都一樣,搞不了鬼的。”
陸炳如蒙大赦,夾著兩條腿從側面下殿,到茅廁假裝轉了一圈就回來了,依舊站在嘉靖身后。
陸炳跑出去時,蕭風接過黃錦手中的文書,站在嚴世藩的側面,淡然道。
“嚴世藩,你對哪條罪過有疑問?盡管發問。”
嚴世藩頭也不抬,平靜地問道:“說我勾結倭寇,殘殺百姓,有何憑據?”
蕭風拿出一份口供遞給他:“此處有徐海口供,以及胡宗憲抓捕的倭寇頭目口供。
證明你多次指使羅文龍,調用徐海船隊,勾結沿海倭寇,打劫沿海村鎮,以及沿海縣城。”
嚴世藩繼續問道:“說我勾結白蓮,劫奪公主,有何憑據?”
蕭風又拿出一份口供給他:“此處有徐海口供,倭寇頭目口供,以及南京營兵統領、太倉衛所千總的證詞。
當日羅文龍與蕭芹一起率兵攻打,眾目睽睽,證人們都已經親眼看過羅文龍了,絕不會錯。”
嚴世藩也不辯解,只是繼續問:“海邊伏擊,刺殺欽差,一定也是有眾人的口供了?”
蕭風拿出一份口供來:“海邊伏擊,是在我和汪直與望海樓會面之時。不但有軍人的證詞,望海樓周邊民眾也都有證詞。”
嚴世藩淡然道:“這些事就算都是羅文龍干的,跟我有什么關系呢。難道你有我指使他干這些事的證據?比如書信之類的?”
蕭風搖頭:“這些罪名,沒有你寫給羅文龍的書信證據,但羅文龍干這些事是鐵證如山的。
你不是自認過和羅文龍聯系緊密,一直指點他做事嗎?總不會他干的好事都是你指點的,壞事都不與你相干吧?”
嚴世藩微微一笑:“原來你費盡心機,把招降的功勞放在羅文龍身上,就是引誘我拿出和羅文龍聯系緊密的證據來。
你也知道,若是我不主動拿出當年安排羅文龍當細作的憑據,你是沒法證明我和羅文龍有關系的。
你也知道,若是我不主動承認和羅文龍聯系緊密,你也沒法證明羅文龍當細作的這些年,還一直和我保持聯系。
好心機,好手段啊。蕭風,你當真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可惜,你忘了一件事兒。”
蕭風冷冷的看著他:“是嗎?我忘了什么事兒?”
嚴世藩淡淡的看向蕭風:“你說我一直指點羅文龍做事,所以羅文龍做的好事和壞事就都該是我讓做的。
那請問朝廷的文武百官,包括你我在內,哪一個不是聽萬歲的教誨和指點做事的呢?
按你的意思,難道我們做的好事和壞事,都是萬歲讓做的嗎?萬歲讓那些貪官污吏貪腐了?
你這論簡直就是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