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張醫生。”
沈墨城伸手,空中垂頓片刻,心跳近乎無聲里,他推開病房門。
光線很暗,只在靠近病房門口的插座上插了一盞小夜燈。
三十幾歲的男人,他的步伐很輕,面容純真,像玩完歸來的小孩子,一步一步走到臥室,走到午睡的媽媽床前。
病床上的女人,仔細看才看出來是眼睛開了一條縫,眼瞼在闔動,但間隔時間長,她的皮膚很白,半白的發絲柔軟地逶迤在她頸側。
“姆媽。”
他壓抑不住喉嚨熱滾滾的哽咽,輕輕叫了一聲。
可能聽覺存在障礙,病床上的女人并沒有反應。
沈墨城眨了下發紅的眼眸,眨掉瞳孔里熱熱的濕潤,高高的個子俯下,湊近姆媽的耳朵,一遍一遍,很有耐心溫柔地喚著:“姆媽,姆媽……”
“我是小城。記不記得小城?一歲零六個月會提著小水桶過門檻,四歲給你的女兒剪了臍帶,五歲不肯上學,姆媽第一次打了小城,打完后先哭的是姆媽。瞿振海不給我交學費,姆媽偷偷給我交,瞿玨從小到大搶我的東西,姆媽教育我,勤奮上進,光明磊落再搶回來。”
“姆媽,您兒子長大了,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再也不是二十四歲自毀前程讓您哭的混蛋樣,能真正保護您,照顧您,給您最好最好的一切,姆媽看看兒子,睜開眼看看兒子好嗎……”
病床上的女人,眼皮睜開得似乎困難,但在一點一點往上掀,眼珠很輕微地動了一下。
沈墨城沿著床沿蹲下,雙手往被子里尋找,找到姆媽的手,果然手指在動。
“太好了。姆媽,太好了……”
那么深沉內斂的一個男人,卻抑制不住眼眶里的紅潮,再也抑制不住。
……
顧爽爽一直等到十二點,雖然叔叔說讓她到點就先睡。
怎么睡得著?
總覺得叔叔晚飯后出門是為了照片的事,他的情緒壓制得很好,在她面前,但顧爽爽知道,其實很糟糕。
她擔心叔叔,擔心他腹部的手術傷口,擔心他累,擔心他的安全。
總覺得叔叔一個人要面對許多許多事,而這些事,都是她參與不進去的。
昏昏沉沉,堅持到凌晨兩點,顧爽爽敵不過困意了,迷糊地睡過去,夢里卻始終精神緊繃,或許和車禍照片有關,睡得不安穩。
第二天醒個大早,睜眼的同時伸手往身側摸,清冷平整的一片。
騙子!
失望的起床。
想給徹夜未歸的男人打個電話,看了看時間,忍住了。
可能他忙完去了公司,在辦公室休息間湊合著睡了呢?
七點半,顧爽爽背著書包步出別墅。
停車道上等著一輛賓利,她走過去敲了下駕駛座車窗,想告訴吳叔今天她坐公車上學,趁著叔叔不在,自在一點。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陌生的男子臉孔:“太太好,我是沈先生新安排負責接送您上下學的司機。”
顧爽爽眨眼,原來的老司機吳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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