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可可離開后,顧升就睜開了雙眼,他并沒有睡著,他不是出于防備她的心思,而是根本無法入睡,他白天忙了很久,晚上在身體上也透支到了極限,但腦子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他只是以裝睡這樣的方式來掩蓋自己事后的尷尬和無法面對,他清楚這不該,這一切都不該發生。
可他冷靜自持了四十年,曾對薛宛產生好感時,他也字克制自己,并沒有做出過分的事,他和她共同在一個公寓內生活了將近四年,他有大把機會占有她,哪怕她不愿意,她也不會選擇死,因為她還有小玉璽,可他從來沒有動過這方面半點念頭,對于馮可可,他清楚認識到自己的失態,這顆心根本把持不住。
他用手肘撐住倦怠的身體,往上挪了挪,靠住床頭,點了根煙,窗外月光非常皎潔,窗紗在風中微微晃動,將這個如水的夜色籠罩的格外充滿意境。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伸出手摸到旁邊位置,因為窗子大開,那溫度早已經涼透,可他仿佛還能摸到她一般,指尖貪戀根本移不開。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會碰別的男人的女人,但他沒想過,他會碰了六叔的女人,他沒有過于矯情的潔癖,可對于一個老頭子的情婦,他本能還是排斥抗拒的,可他竟然沒有為剛才發生的事覺得后悔。
顧升在抽煙時還在想,這一切是夢嗎。夢醒了,人去樓空,可顯然不是,褶皺的床單能看到一些混合在一起的液體,還有枕畔的黑色長發,空氣中淡淡的玫瑰香,這些都是他對她的記憶。
顧升吸完一根又點了一根,他微瞇著眼靠住床頭,手機在不停顫抖著,他有些煩躁拿起看了一眼來顯,是剛子的,他接通后那邊有些著急詢問,“升哥,你不在公寓嗎。”
顧升嗯了一聲,“不在,在麗都賓館。”
“你自己?”
顧升剛要回答什么,目光忽然落在床邊地毯角落位置上,一枚紫色的水晶手鏈,細窄通透,鑲嵌著一枚素色的水鉆,夾在白色的叢毛之中,非常醒目,他看了一會兒,對剛子說,“不是。”
剛子非常震驚,“不是?你在賓館不是一個人?真的假的?”
顧升揉了揉有點發脹的太陽穴,“到底什么事。”
剛子終于反應過來,他哦了一聲說,“蔣華東的華中賭場不是給咱干了嗎,出了點事,好像是港城那邊一伙和你敵對的勢力鬧了一場,有兩個手下進了局子,現在不知道什么情況,這個我可以解決,但碼頭那邊,我手下人匯報說,六叔帶著十幾名保鏢過去了,期間到過一趟警署。”
顧升心里忽然一跳,他語氣有些挑重復念了一遍,“碼頭。警署。”
“對,六叔怎么會追著咱到上海來我不明白,港城那邊的地盤咱留下了原先的五分之一給手下人做,根本礙不著那老家伙的事,他想吞獨食?”
顧升心口有些煩悶,六叔,他現在對這個名字有一種特殊的敏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共享了一個女人的緣故,他聽到這兩個字,都會覺得非常別扭。
顧升沒有再對剛子說什么,而是將電話掛斷,他下床進了浴室,飛快洗干凈身體后,給前臺打了一個電話,吩咐這邊的服務人員上來取了他的卡到對面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商店買了一件他號碼的襯衣,他換上后直接離開了賓館,驅車趕到碼頭倉庫。
碼頭此時是一片寂靜,每個倉庫門口吊著一盞橘黃色的油燈,在微風中搖擺著,閃爍著。
不知道這是怎樣一種平靜,仿佛是在醞釀一場非常龐大激烈的暴風雨,極其詭異。
顧升進入一處緊靠著港口的聯排平房,里面住著他在這邊的五十多個工人,都是在碼頭卸貨運貨的,他們正在清點一批存放在木箱中的貨,封鎖在白色的小盒內,都用金紙包裹住,見到顧升后,紛紛起身和他打招呼,一名工人搬來一把椅子放在顧升身后,他坐下點了根煙,又將煙盒和打火機扔給他們,為首的工人拿起看了一眼,笑著說,“升哥有錢,一條黃鶴樓典藏就要好幾千,我們平時可抽不到,升哥最好每天過來一趟,再帶點酒。”
顧升掃了一眼那些貨,“純嗎。”
“純,上家和咱們合作多少年了,在港城那邊關系就非常好,不會坑,下家也是一條龍,定金昨天早晨拿到的,這批貨這個周末出手,大約次日就能收到剩下的款項,從來不用催。”
顧升用夾著煙的一根手指蹭了蹭發癢的額頭,“注點意,最近不太平。條子那邊沒事,但港城六叔過來了,對我有些容不下,雖然我在上海這邊比他熟,可誰也想不到他會做什么,凡是比較重要的貨,都不要假手旁人,務必親自看著裝船出港。”
“我明白。”
他們正在說著話,四個打扮非常靚麗的女孩從外面進來,顧升看了她們一眼,將目光移向工人,他們笑著說,“升哥,這邊距離市中心遠,我們天天在這邊守著,也玩兒不到幾個女人,就每天派出去一個手下給接回來,早晨送走,耽誤不了干活。”
顧升將煙蒂放在煙灰缸內,指了指另外一個的房間,“我待到天亮走,你們別的屋子去玩兒。”
他們笑著摟住女人,其中一個看了看她們的臉,推出一個最漂亮的到顧升面前,“升哥,給你留個最好的,陪著你睡一覺。自己睡不舒服,得摟著點才有感覺。”
他們都哈哈大笑,顧升忍不住踢了他一腳,啐罵了一句,他們便非常識趣的將女人全部都帶走了。
顧升望著還非常漆黑的天際,思緒有些飄遠,他從口袋內摸出馮可可遺留下的手鏈,放在鼻下聞了聞,非常濃烈的玫瑰花香,怪不得她以露露形象出現時,他并沒有在她身上聞到這個味道,以致于還曾陷入迷惑,真的以為她們是兩個人,原來奧秘都在手鏈上,這是被玫瑰花水浸泡過很久,戴上后遇到空氣會自然揮發,整個身體都像是能散發香味一樣,但如果不戴,洗過澡后,就不會再聞到。
碼頭房間隔音不好,只有一堵墻和一扇不嚴實的木門,顧升躺在床上都能聽到隔壁房間床鋪多么激烈的搖晃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他原本心里就不平靜,這樣一來更是燥得不行,他閉上眼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又跳下床接了一盆涼水,從頭到腳澆了下來,才稍微平復了一些。
情欲這種事,真是像開閘的洪水,一旦打開了門閥,就無法再控制,你會一直想,每到夜晚就在想。
顧升煩躁的翻了個身。
馮可可,真是個害人不淺的妖精。
煙似乎可以緩解疼痛。
馮可可從床頭的抽屜里摸出一個沒拆封的女士香煙,她拿出剛要點上,余光忽然看到自己右手腕上是空蕩蕩的,她又看了看左手,還是沒有,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場景,是在寬大的雙人床上,柔軟的背部觸感時而顛簸時而顫動。
大約就是在這個最激烈的幾分鐘內,她的手鏈掉了。
馮可可忽然被煙霧嗆了一口,她眼前立刻蒙上了眼淚,咳嗽了好半響才控制住,一名跟隨她多年的保鏢端著一份外賣粥品敲門進來,放在她床頭,看了一眼馮可可非常蒼白的臉色,他欲又止,馮可可在抬手去拿碗看到了他的猶豫,她笑了一聲,一邊打開食盒一邊說,“我不希望我最信任的手下對我掩藏什么。”
那名保鏢看著她說,“六叔曾對你和何堂主提到后,一個地下圈子上的人,忌諱對你要下手的一方產生感情,這會讓你失敗的同時,丟掉你最寶貴的東西,做堂主十八年你都沒有違背這一條。”
馮可可拿著勺子的手忽然頓了一下,眼前不再是粥,而幻化成顧升那張臉,時而冷漠,時而邪魅,時而淺笑,時而厭惡。
她死死抓住勺柄,很久才笑了一聲,“男歡女愛,同樣可以沒有感情。我不會讓我的生涯出現一個例外,六叔不是警告過我,我不動顧升,他就會動我,人都是要自保的,我不會讓我陷入危險,但我需要時機,顧升是那么好動的嗎。”
保鏢看著她不再說話,她大口喝著粥,臉色越來越白,她總是無堅不摧的,可有一個例外,她一旦說謊,或者心跳加快,臉色就會發白,他從她十四歲就跟在身邊保護她,沒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變化。
愛這個字,哪是那么簡單,說控制就可以控制。
次日上午十點多,顧升和一群駐守碼頭的手下交待完貨物問題離開港口。與此同時,宏揚集團剛剛針對程氏和恒宛之間的爭斗召開了會議,散會后古樺跟著蔣華東進了辦公室,他將文件全部整理遞交后說,“蔣總,芳芳那邊身體越來越不方便,我不放心她每個晚上自己一個人在家里,畢竟她曾經工作性質有很多人對她還很覬覦,為了能更好照顧她,我恐怕暫時幾個月時間內都不能跟隨您出去應酬,首席助理這份工作,要承接的內容太多,您看是否需要為您安排一個新的秘書,來暫時分擔我工作。”
蔣華東點點頭,“可以,你安排一下。跟隨我出去應酬,包括工作上有一些需要細心接觸的內容,你可以安排一個心思比較細膩認真的女職員來做。”
古樺答應后,從辦公室離開直接到了秘書儲備部門,他挑選了一個形象氣質最為出眾、也是當初剛到宏揚時給他印象最深刻的女孩,帶到了總裁辦公室,他在門口對她交待了幾句注意事項,便帶著她進入室內,蔣華東握著筆正在翻閱一份文件,他聽到聲音抬起頭,看到古樺旁邊跟著一名打扮非常清淡的女孩,大約就在二十來歲,有幾分青澀和拘謹,低垂著頭,看不真切臉龐。
蔣華東朝古樺揚了揚下巴,他轉身離開后,蔣華東對那名女孩說,“你姓什么。”
女孩說,“我姓方,別人都喊我小琪。”
蔣華東點點頭,“方秘書,我這邊非常重要的工作都是古助理來負責,所以你不要有過于繁重的壓力,交到你手上的,都是一些需要你細心對待并沒有什么高難度的工作內容,偶爾跟著我出去應酬一些客戶和官員,必要時候替我解決一下對方的要求,比如到歡場放松一下,或者占用我不想分割出去的時間,幫我圓滑處理掉,你可以慢慢學習這其中門道,并不急著上手,還有一項。”
蔣華東從抽屜和口袋內掏出自己兩部手機,擺在辦公桌上,“其中一部是我專門用來接觸公事的電話,一般情況下都是放在你手中保管,你要學會過濾,一些不需要我親自出面應付的人和事物,你來接洽,或者直接劃分到客戶部,而比較重要的,預約一個我空檔時間,替我記下對方的個人信息。另外一部,是我的私人電話,平時不需要你,在我開重要會議時,我會交到你手上,你幫我接聽下,告知對方我現在的不便,但如果是我夫人來電,不管我在開怎樣會議,場合多么嚴肅,都務必立刻給我。”
方雅琪愣了愣,“也就是說,您夫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要特殊對待,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