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后,程毓璟進入高層會議室內進行一場交接和收納管理經營權的儀式會議,所有股東和高層包括骨干職員座無虛席。
程毓璟坐在原先蔣華東的位置,我推門進去那一霎那,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他沉穩睿智運籌帷幄,將宏揚變得這樣高不可攀,每個人都敬重他,畏懼他,仰慕他,他得到了全部矚目,可到現在,我忽然很希望我愛上的蔣華東僅僅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我們過著最簡單平靜的日子,像所有夫妻那樣,他每天早晨出去上班,我會為他拿好西裝,送到門口,和他相擁道別,晚上下班回來,我做好晚餐,我無法保證它很美味,但至少是熱乎的,可以為他洗去一天的疲憊和寒意。他賺著不多不少的薪水,夠我們一家三口所用,到了周末,我們帶著孩子去一次游樂場,看一次日落的海港,隨著時光一天天老去,到人生最后的滄桑,孩子成家,這些年輕的回憶延續了漫長的幾十年蕩氣回腸,佝僂的他和同樣蒼老的我,擁住彼此一起離世。
我站在門口,呆呆的望著一個虛空的點,我不知道自己沉默失神了多久,直到衛冰在我身后催促時,我才回過神來,所有人都朝著我的位置在凝望,帶著審視和探究的深意,我非常不自然的朝他們說了一聲抱歉,然后徑直走到程毓璟身邊坐下,他手中拿著宏揚內部各個部門的分權細表,正在專注看著,感覺到我坐下后,他小聲詢問,“剛才怎么了。”
我望著他說,“剛才看到你坐在這里恍惚以為他回來了。”
程毓璟嗯了一聲,“古樺在椿城耽擱了,不知道在忙什么,他沒有對我說,大約對我有戒心,你可以聯系他詢問,他不會隱瞞你。”
我看著他手中最機密的文案,那些象征宏揚全部的經濟樞紐和人脈,牽一發而動全身,損失一點,就會破一個缺口,造成龐大的源源不斷的錯漏,想要蠶食吞并宏揚,拿到這些,幾乎就勝利了一半。
我咽了口唾沫,仔細凝視著他的臉,不錯過一點表情的變化,“我可以相信你對嗎。”
程毓璟的手微微一頓,他合住文件,有些受傷的看著我,“能不能信,你也都交給我了,現在質疑這些沒有意義。我可以告訴你,我也會為自己利益不惜代價,但蔣華東不管出于何種目的幫了我,為我拯救程氏,這一點我感激他,我幫他打理宏揚,是我的商業道義,我非常欣喜你第一時間想到我,但你剛才的話,讓我覺得很難過,我沒有想要借著你得到什么,我唯一貪婪之處,在于我很想得到你。”
我心內緊繃的弦總算松開,程毓璟是一個非常溫柔而直白的男人,別人交給他,也許他會在暗中變為自己的,但如果是我,他一定不會。
程毓璟手指有節奏敲擊著文件的保護封皮,發出很輕微的聲響,“諸位,接洽完畢后,我就是代理總裁,我會以我經商多年的豐富經驗,在蔣總不在位期間,帶領你們保住宏揚的基礎上,穩中求勝,這是我的就職承諾,但我同樣希望,你們可以表里如一,配合我幫助我監督我,而不是在背后做手腳,我不是你們蔣總,沒有那么狠厲的手段,但我能坐住程氏的領導位置,我也有我的商業秘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希望與君共勉。”
他們并沒有反應,而是非常淡漠的看著眼前和程毓璟手中那一份相同的文件,只是很多更加隱秘的內容,被用膠貼掩蓋住。
程毓璟對于眾人的冷場沒有尷尬,他笑著說,“蔣總現在的下落,我們有一少數人比較清楚,但你們只是公事來往,上下級關系,所以我不便相告。進了宏揚大門,我們同仇敵愾,出了宏揚大門,大家守口如瓶,不要給人可趁之際,蔣總回來之前,我可以使用他一切權利,包括任免。你們有異議的,抱歉,也只是服從。因為我是宏揚領導,從現在開始。”
他說完后笑著看向我,“這也感謝蔣夫人的信任。”
一名股東陰陽怪氣說,“行了,如今宏揚落在外人手中,既然要我們協助,我們也不能不服從,誰讓我們是宏揚的一份子,但假如蔣夫人識人不清,這份損失我們到時候無力承擔。”
另外一名股東湊過來說,“關鍵蔣總生死我們都不知道,瞞著我們有什么用,還不是給外人可趁之機。都是股東大會里的一員,我們總有權利知道蔣總什么時候回來,還能不能回來,說句難聽的,假如天妒英才,我們好歹跟隨蔣總打拼過天下,一起將宏揚做到今天,也應該為他合力辦一場追思會。這樣不明不白的,多讓他寒心,還以為我們連這點情分都不顧。”
我冷笑著掃了他們一眼,“放心,按照你們的年紀和身體情況,諸位股東肯定要在他前頭辦追思會,到時候這點情分,我們一定到場哀思。”
他們臉色驟然難看下來,剛要張嘴反駁我什么,程毓璟非常冷冽的掃向他們,“嗯?”了一聲,他們這才反應過來,如今上頭用了壓制的人,都不情愿的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會議很漫長,需要各個部門主管進行述職演說和宏圖構想,我只是為了在開場給程毓璟正名樹威,沒想到反而是他為我解了圍,女人在男人的天下很不好占據一席之地,說話也沒有分量,針鋒相對破口大罵還可以,需要用上智慧,再厲害的女人也根本比不過男人城府的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