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能的看向站在左側的蔣華東,他望向這一幕,眼睛驟然一瞇,與此同時也利落從外套內掏出手槍,對著那飛來的刀片瞄準射擊,一秒之中而已,“砰”地一聲,精準度更勝。
我慌亂中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尖叫出聲干擾蔣華東的心智,閉上眼睛后,刀片在空中碎裂炸開的氣流將我震得一抖,感覺裸露的皮膚都被凌厲的空氣劃過一般,我無法想象,如果他們的手法都慢一些,偏一些,我現在已經被打死了。
我睜開眼,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在我還來不及抬頭去看時,就覺得頭頂一陣輕飄,身子極速下降,頭發都被那股氣流沖擊得朝上豎起,從未有過的驚慌和恐懼朝我襲來。
顧升在這一刻頓住不動,就像定格一樣,毫無反應,只是雙拳緊握定定的望著我,這個位置恰好距離他們是一樣近,以蔣華東的身手,足夠時間朝我飛奔來救我,可他卻仍舊站在那里,并沒有看我一眼,而是抬起手槍對準了顧升的頭。
我笑一聲閉上眼,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他的溫情,他的疼寵,他的縱容,他的冷漠,他的舍棄。
到最后的最后,我忽然發現其實我并沒有看透這個男人,從來都沒有。
他就像一個任你怎樣也看不穿走不進的秘密,他永遠那樣淡漠,多說幾句話都是奢侈。他可以給你足夠的安全感,卻又讓你覺得很不踏實,你無法清楚他面對什么時就會放棄你,在女人和利益之間,感情于他而永遠都在劣勢,在一個可以割舍的位置。
腳尖感覺觸碰到了尖銳的木樁,我做好了四分五裂的準備,可在這一刻,我聽到了一聲槍響,距離我近在咫尺的男人悶哼一聲,我的身體朝右側飛快傾斜,落進一個溫熱的懷抱,我睜開眼,蔣華東已經飛奔到木樁外緣,他朝我伸出的手正緩緩收回,而顧升慘白的一張臉躍入我眼前,他咬著嘴唇,冷汗從額前滲出,他緊緊摟住我,小腿被木樁的尖部戳穿,正墊在我的腿下,如果不是他,被戳穿的勢必是我。
我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像拼命感覺抱住我的男人的身體,顧升仍舊笑著,他似乎非常喜歡笑,我被他困在身邊這一天兩夜,他總是笑著,我還在想,一個這么狠毒的男人,怎么會常常笑呢。
我想著想著,眼淚就拼命掉了下來,從一滴一滴到一串一串,我狠狠掐住他的手臂,為什么要用這樣的方式,我不懂他為什么要這樣,明知是要付出代價,還去做什么。拿著東西離開不就好了,何必自找死路。
他的眼睛始終溫和的望著我,在那些手下從船上跑過來大聲喊著“升哥”的急躁和喧囂中,他的指尖觸碰到了我的臉,冰涼的溫度,染著鮮血的濕熱,他聲音非常脆弱虛無說,“我只是很想知道,為什么你這么喜歡他。我沒有喜歡過女人,我不了解那種感覺,我也沒有吻過女人,更沒有得到過誰。只是想看看,到底怎樣的感情。可千算萬算,沒想到看你下墜那一刻,我會這樣急,反而把我自己套進來。”
他低低的笑出聲,表情嘲諷又無奈,血順著小腿往下流,他重重的咳了一聲,我才發現他的肩膀靠近胸口的鎖骨下方位置被子彈打中,黑紫色的血從里面冒出,我都能看到那金色的子彈。
救護車很快趕來,大夫和護士抬著擔架要將他送上車,顧升的手下攔住,“在這里包扎用藥,我們不信任內地醫院。”
他說完后目光冷冷掃過蔣華東,“誰知道會發生什么變故,我們升哥現在動不了手,包扎后,我們立刻坐船回港城,那邊有升哥自己的醫療團隊。”
醫生非常焦急的正在檢查他傷口,“那怎么可以,既然找了我們來,就要負責到底,現在傷者傷情眼中,坐船長途跋涉要十幾個小時,等到了港城,他已經失血過多。”
醫生似乎非常了解在碼頭出現的人一定身份特殊,他嚴肅說,“至于其他隱私,我們有行業規矩,是可以保密。”
那名手下仍舊固執,堅持要帶顧升離開,我本想說,我愿意照顧他,我會看住他的安全,可我觸及到蔣華東那平靜透著冷意的目光時,這話卻說不出口了。
他是要殺了顧升的人,在他地盤上,顧升怎么會有活路。離開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醫生迫于無奈,只好放棄堅持,他用了排毒血清,在現場將顧升放平,又打了麻醉針,用鑷子為他將子彈取出,那巨痛讓他在低呼后臉色變得青白,我握住他的手,一直在說對不起。他睜開眼看了看我,唇角勾起一抹笑,可笑得實在太牽強,我看到后,才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醫生將傷口用了醫用酒精消毒,又涂抹了藥膏,用紗布包住,固定好。
顧升在此之間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知覺,待做完這一切,兩名手下抬住他的身子,將他往船艙的位置運,我余光看到蔣華東將手槍再次握住,在他抬起那一刻,我猛地按住他手腕,礙于很多人在場,我無法開口,只能用眼神質問,他已經這樣了,你是趁人之危的人嗎。
他不知是否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的眼神非常冷漠,一字一頓對我說,“放虎歸山,我會為此付出代價。”
“一個能救我的男人,他會怎樣心狠到,傷害我愛的男人。”
蔣華東掙扎了一下,他力氣很大,我手落了空,我鍥而不舍再度握住,用身體橫在他們離開的方向,我這樣定定的望著他,他有些不耐,“薛宛,他有仇必報,這一點比我還狠,放過這個機會,他從港城再回來,會把我逼到絕路。顧升到底有多少勢力,你并不清楚,可我了解。”
他越過我頭頂,將槍用力舉起,我一把抱住他的腰,“求你了!蔣華東,他為我才這樣,你難道要我一輩子良心不安嗎!你殺了他,在我面前,我會愧疚死,剛才為什么救我的不是你?你告訴我!”
蔣華東垂眸看著我,舉起的那只手松了松,在他緩慢放下時,我眼前一黑,耳畔殘留最后一聲他焦急的“宛宛”,我便再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