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樸文自然介意,他可能還想把晚飯的時間留給程毓璟和周錦官聊聊,結果多了一個人,自然如鯁在喉,但是既然程毓璟主動提出來了,他也只好點點頭,“無妨,人多還熱鬧些。別看周宅很大,真正的主人不過我們三個,除了逢年過節,也是冷清慣了。”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但是我想好了,一定要向程毓璟要我的加班費。
他們不再說話,安靜祥和的坐在椅子上,中間擺著一副棋,程毓璟執黑子,周樸文執白子,兩人望著棋盤,臉上的表情仿佛真的只是下棋一般。
但我知道,他們是在博弈,圍棋棋局上的真正的廝殺。
“聽說,你和蔣華東鬧起來了,因為一些利益關系,還有別的嗎。”
周樸文說著時,落了一子,還看了看我,我不語,我到現在也拿捏不清程毓璟到底知不知道我和蔣華東的關系,他不問,我也不提,這樣相安無事,反正不過是公事上的交集,他了解我太多,反而不好。
程毓璟也跟了一子,堵得滴水不漏。
“周廳長知道蠶繭么。”
自然不是簡單的一種生物,周樸文看了他一眼,搖頭,“你直說。”
程毓璟又下了一個黑子,“吐絲的蠶蛹,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日子,就可以破繭而出變成美麗動人的蝴蝶,自由自在的飛翔空中,無拘無束過完其短暫的一生,而有的大多作繭自縛,最終纏緊悶死了自己,時日長久,連尸首都沒有,我們商人,政要,都是蠶繭,在大千世界中連一粒蜉蝣尚且不如,存在感都是自己吹出來的,人跟人之間的能力差得并不多,而是手段和人脈,看誰更會兜圈子,蜉蝣不被灰塵無情的踐踏挫骨揚灰就算命大,若是太不自量力,去插手不該自己管的,還指望保留全尸不成。”
周樸文一愣,抬起頭時臉色變得鐵青,“你這是在怪我,不該質問了。”
“周廳長是這里的人物,沒什么不能干預的,只是商業界水非常深,我和蔣華東斗與不斗,我心里有數,現在我們的羽翼極其豐滿,在這座城市,能和我們抗衡的幾乎不存在,周廳長不必擔憂,我自然不會敗下陣來,只是輕而易舉動這座大山,我還沒有精良的準備。”
周樸文將白子放在三枚黑子中間,抬眼看了看他,“這話頗有深意啊。”
程毓璟笑著飲了口茶,將檀香爐中的煙灰兒捻了一些在指尖,湊到鼻子下方聞了聞。
“最好的檀香,最好的茶,一盤需要絞盡腦汁突圍的死局,也就在周廳長這里才能遇得到。晚輩看著這盤棋局有感而發,周廳長,雖然你我剛下不過三十多子,可棋盤上的局已經顯示了出來。”
他說罷又將黑子一擲,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然后拿起了周樸文一圈連著的交錯縱橫的白子,“這便歸我了。”
周樸文一愣,旋即擲了手中棋子,往盅里一拋,“趁我不備,和我攀談,分散我的注意,又用了障眼法,先舍我兩個子嘗嘗甜頭,再做這個局請我入甕,倒是很高明。”
程毓璟笑得謙虛,“程氏集團上千職員指著我養活,一步錯了再想挽回可就難了,商場上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如同家常便飯,比周廳長所在的官場還要黑暗數十倍,我非要保持清醒步步不許錯,才能讓程氏在這樣急流勇及的斗爭下安然無恙活到現在。如今蔣華東出山了,他這個人,危險得很,我更要小心謹慎步步為營,以后不周到之處,請周廳長見諒,而至于令千金,跟著我實在連安全都難保,我和蔣華東一山難容二虎,就算我想退避三舍,他也不容我躲開,錦官留在我身邊,遠不如周廳長為其另謀賢婿。”
哦,原來這盤棋的妙點在這里,我對于程毓璟的運籌帷幄不驕不躁,真是由衷敬佩,男人和女人,本質差別就在于,理智和思維的一穩一浮。
周樸文沒有再說什么,他們安靜了一會兒,專注的又下一盤,期間各有輸贏,眨眼間棋盤上的子越來越多,大多圍在一起,看不出什么棋路,而周樸文忽然張口打破了這份沉寂。
“話雖然如此,但錦官那里,她心眼太死,你親自去對她講。”
程毓璟的手并沒有停下,眼睛在棋盤上打量著,隨口應著,“無妨,我也希望能親自為錦官解開這心結,以免讓您和周夫人掛心。我惹出來的事端,自然該我親自來善后。這點擔當,不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