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蔣升平接連三個月都窩在宏揚辦公室,沒日沒夜的加班,困了就到休息室里瞇一會兒,睡不夠兩三個小時,再爬起來繼續忙碌,仿佛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美好祥和,他仔細回想,他全部難以忘懷的時光,都是因為有程橙橙的存在。
蔣升平忽然產生了莫大的貪戀,就在這歲月靜好微風不燥的時刻。
他也覺得心慌,在看到她和親謬接觸時,他在想,難道她真的不再等了嗎,他是否為了事業對她太殘忍太自私。
倘若他一生在商場功成名就,就像父親那樣,站在無人企及的高度,卻遺憾失去了她,他會在漫長的人生路中覺得幸福嗎,會享受那被人擁簇和仰慕的時刻嗎。
一定不會。
因為這世上成功的路有千萬條,能夠讓宏揚永垂不朽的方式也有很多,他可以用一輩子去經營去維系去雕琢,但他再不能于茫茫人海深處遇到第二個程橙橙。
她轉身把豆奶放在床頭,忽然看到了蔣升平睜開的眼睛,她一喜,剛要說話,蔣升平朝她伸出手,程橙橙愣了一下,她握住他有些冰涼的指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蔣升平仔細凝視了她好久,仿佛怎么也看不夠,在程橙橙越來越局促的臉色下,他開口說,“我舍不得。”
黃昏傍晚,艷紫色的彩霞由天際云后的罅隙內透過寬大的樹葉灑進來,一抹黛色剪影落在蔣升平的眼睛里,將他剛毅俊朗的臉龐映襯得柔情似水。
他聲音帶著幾分纏綿悱惻,深情的目光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吸納進去,融于他身體的血液中,“我本來就木訥,不要怪我好不好。早就是我女人了,搬到一起湊合住吧,還省床。”
原本溫馨感動的氣氛因為最后一句話畫風突變,程橙橙被他氣笑了,她狠狠打了他一下,“流氓,不要和你住,我不怕浪費床。”
蔣升平咧開嘴笑,潔白的牙齒格外帥氣,“我爸說女人都這樣,口是心非。”
程橙橙賭氣嘟著嘴巴,可眼底大片大片眼淚卻不爭氣滾下來,她愛這個男人愛到了自己都心驚的地步,他是她璀璨年華里最珍重的時光,最不能替代的一筆。
“蔣太太,登記吧。”
“不要臉,什么東西都沒拿,誰要跟你登記。”
“有東西啊,戶口本身份證都在。”
程橙橙哭笑不得抹了把眼淚,“什么鬼啊。”
蠢死了。木頭疙瘩,她還以為他開竅了,原來還是一鍋漿糊!
蔣升平明亮的眼睛巴巴看著她,看得程橙橙心底融化了。
“那你以后能不能陪我。”
“我會盡最大能力抽出時間。”
“那你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這就想娶我啊,你落了一道程序!”
蔣升平一把扯住她抱在懷里,“晚上回家造人吧。爸和媽肯定想抱外孫了。”
“我答應了嗎,你爸媽叫得還真快。”程橙橙氣得咬牙,“求婚!你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啊。”
蔣升平上下齊手,把程橙橙西裝剝掉,笑著說,“我身體不舒服,都還這樣不遺余力,完美繼承發癢了我父親甘當苦力的優良傳統,你感動嗎。”
程橙橙哼了一聲。
“求婚不急,床上慢慢求,你性子怎么這么急,這樣不好。”
程橙橙:“……”
完
后記:
六十年前,南省硝煙烽火,碼頭群雄逐鹿,黑幫血雨腥風。
那一群江湖兒女愛恨跌宕,南三角陰謀迭起槍林彈雨,年少的蔣華東于一夕之間凌空越世,震驚南省,從此拉開半個多世紀的風云戰爭。
四十年前,她是紅塵被戲弄的人,他是紅塵外無心的看客,從此牽扯糾纏,恩恩怨怨。
他本是溫潤深情的如玉紳士,他曾是邪魅輕佻的矜貴浪子,三足鼎立斥退官商百萬雄獅,百米雙槍淌過血流成河。
當一切灰飛煙滅,只剩下一段段蕩氣回腸的傳說,后世談論蔣華東,是狠毒的癡情種,后世談論顧升,哭了多少多愁善感的人,后世評說裴岸南,只余悲情二字。
生于悲,死于情。
縱然一生不曾輸,情關里給你萬箭穿心生死劫。
浮生散盡,夕陽西下。
還是那座城,南山陵北山寢,漫山花海深處,葬著英雄佳人。
這歲月那么長,那么涼。
風塵往事化為粒粒塵土,隨風飄揚,不留痕跡。
世上終再無處尋找那早已輪回的故事里的人。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