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壽渾身癱軟的坐倒在地上。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匕首沒根而入,筆直的捅刺進了何可綱的左胸。鮮血噴涌,仿佛噴泉一般。何可綱已經說不出話,而是在地上顫抖抽搐著,他的手略略抬起,只是指著祖大壽。
祖大壽驚恐的喊道:“不,不,老何,不是我,不是我。”作為軍伍之人,祖大壽當然知道,匕首插得這么深,肯定是活不成了,一定是刺破了心臟,血根本就是止不住的。兔起鶻落之間,不僅僅是祖大壽,周圍的將士們都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祖軍門竟然殺了何軍門。祖大壽,何可綱,趙率教被人們稱為遼東三杰。趙率教戰死也就算了,袁督師也是身亡。可是剩下的兩人竟然自相殘殺起來,這讓遼東軍的戰士怎么能不震驚。
何可綱的親兵最先反應過來,雖然本來何可綱此次在大凌河城的人馬并不多,也就三千人,可是當中也有百余名親兵,何可綱平日巡城之時,都會有十幾人相隨,今天也不例外。何可綱的親兵隊正眼見祖大壽竟然刺殺自家軍門,大喊道:“祖大壽,你膽敢刺殺何軍門!”
此時已經沒有什么上下禮儀,作為親兵,效忠的對象只能是自家的軍門。祖大壽已經癱坐在地上兩眼發愣,十幾名何可綱的親兵抽出腰刀就要沖上來抓住祖大壽。祖大壽的大腦一片空白,呆呆的看著十幾名何可綱的親兵要來抓捕自己,人群中不知道誰發出了一聲喊:“弟兄們,保護祖軍門!跟我上!”原來是祖大壽的一名親兵眼見自家大帥有難,挺身而出。另外一些親兵也反應過來,立刻跟著他迎向了何可綱的衛士。雙方交戰在一起,一片兵器的交擊聲,這邊的城門樓本就是祖大壽的人馬在駐守,何可綱不過是帶著士兵前來巡查罷了,周圍這些圍著的士兵基本上全是祖大壽的親兵和正兵營的人馬,一有人帶動,自然有效忠祖大壽的士兵上去跟何可綱的人對戰,不一會,人群里就殺出了幾十名祖大壽的親兵,慘叫聲不斷發出,在祖大壽這邊絕對的人數優勢下,何可綱的親兵雖然帶著滿腔的悲憤,但是根本就不是祖大壽的人馬的對手,很快包括何可綱的親兵隊正在內的十幾人全部被殺死。
兩名親兵攙扶起祖大壽,數十名親兵一起跪在祖大壽的身前道:“軍門,事已至此,弟兄們是死是活還請軍門立刻拿個主意吧。”親兵們拜伏在祖大壽的身前,既然何可綱已經被祖大壽誤殺,現在城內的最高軍事主官就是祖大壽了,邱禾嘉是巡撫,其實對這些普通的兵丁并沒有多大的威懾力,平時可能還好一些,可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這些士兵的主心骨肯定還是自家大帥。祖大壽將何可綱殺死,周圍祖家軍的士兵們都看在眼里,現在攔在他們心理防線之前的何可綱死了,后面的事情就看祖軍門如何決定吧。
親兵們見祖大壽沒有一點反應,隊正大急道:“軍門!大帥!請您立刻拿個主意吧!”上千正兵營的士兵一同跪下,對著祖大壽磕頭大喊道:“大帥!給條活路吧!給條活路吧!”一開始喊聲還顯得有些雜亂無章,但是漸漸的,上千人的聲音匯聚成了兩個字,活路!祖大壽就像從夢中驚醒一般,在這么多士兵的呼喊下,雙目突然恢復了神采,他看看黑壓壓跪在自己身前的士兵們,再看看地上的十幾具尸體,全是何可綱的親兵留下的。他推開扶住他的兩名親兵,徑直走上前去,一直走到了何可綱的尸身前。何可綱已經失血過多,氣絕身亡。但是雙眼還是瞪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祖大壽跪在何可綱的尸身前,低聲道:“老何,我對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事已至此,我也沒什么好解釋的了,你一路走好,吾意已決,我自己一條爛命,早就該死在戰場上了,但是城中這剩下的一萬將士民夫何其無辜,犯不著把他們的性命全部葬送在此,你老何放心,我給他們謀一條活路,然后就下來找你,給你賠罪。”說罷,祖大壽伸手想要將何可綱瞪著的雙眼給合上,可是用手抹了兩遍,何可綱的眼睛就是瞪著,怎么也閉不上。
祖大壽顫聲說道:“好,好,你老何不想閉眼,那就不閉,你就睜大眼睛看著,看著我給弟兄們個活路。你就看著吧,看著吧。”祖大壽起身,將披風摘下,蓋在了何可綱的尸身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還帶著淡淡的炙烤人肉的味道的空氣。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一般,轉頭對士兵們說道:“弟兄們,都起來吧,今日本將,當著你們的面,錯手誤殺了何大帥,本將自會下去給他賠罪,但是弟兄們何其無辜,大家跟著我這么多年出生入死,今日又被我帶入絕境,我祖大壽同樣對不起你們,更加對不起那些已經死在這城中,連尸身都保不全的弟兄們。好,這千古罵名就讓我祖大壽一人承擔。所有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