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奴城東五十里的黑虎溝,被深秋后的第一場大雪漂白。不大的寒風吹亂了空中飄灑的雪花,寂靜的夜空中連夜梟都躲回避風的樹洞。靜默的山野安靜地可怕,黑虎溝里曾經的霸主“狼群”也不知所蹤。
黑虎溝一處僻靜避風處,女真漢軍旗兩黃旗旗主貝勒湯古代魁梧的身軀,這時顯得有些疲憊,堅硬的面容已然呈現老態。這三個月來,他帶領這只三萬六千人的混編部隊,走了太多太遠的路。
自打他父汗努爾哈赤兵敗破奴城后,就口吐鮮血臥床不起。可他老人家在病榻之上還念念不忘白山之恥,時不時和他們念叨要報仇雪恨。皇太極乘機進:破奴軍統帥張平安年少輕狂,肆意處斬俘虜,犯了驕兵大忌。如在冬季來臨之前派一支奇兵偷襲破奴城,張平安在狂傲之下必定不會防備。
借此機會一定能攻破破奴城松懈的防守,從而報白山失敗之仇。要帶領這只奇兵部隊之人,一定是女真德高望重的領兵貝勒。對于皇太極借刀殺人之策,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只是他的這個計謀恰恰最符合努爾哈赤時時想報仇的思路,立刻得到努爾哈赤的首肯。
在得到努爾哈赤要派奇兵突襲破奴城的消息后,代善就病重不能視事。阿拜又被張平安交給大明皇帝太廟獻捷,腰斬于**菜市口。如今德高望重的帶兵貝勒就數他湯古代歲數最大,得病的理由又被**代善捷足先蹬,他只得硬著頭皮接下這送死的差事。
湯古代閉著雙眼痛苦地思索后,不禁淚流滿面。破奴軍娃娃統帥心眼壞著呢,他釋放回去被俘的女真貝勒都暗藏玄機。德類格是個愣頭青,心機頗淺,阿拜帶兵平庸是個女真人眼中的蠢材,所以,這兩人都死了。其他三個貝勒都是和皇太極不對付的人,放這幾人回去,就是要和皇太極唱對臺戲。
因此,皇太極才處心積慮地攛掇努爾哈赤出兵報復張平安。就是要殺雞給猴看,目前來說他就是那只雞。湯古代暗罵他父汗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更恨皇太極借刀殺人毒計。他還不敢退兵,就是因為他父汗給他派了一個監軍:鑲黃旗梅勒額真禮爾哈。他要是敢不戰而退,禮爾哈就會拿出努爾哈赤的汗令讓他人頭落地。
經過三個月跋涉行軍,他們繞了個大圈,在哈刺溫山里轉得頭暈腦脹,好不容易才來到黑虎溝。為他們帶路的人正是從破奴軍狼口逃生的明奸姚富貴,這姚富貴真是命大,被破奴軍敲暈活埋時,剛好在坑壁透過細小的裂縫自個挖雪自救逃過一劫。在躲避破奴軍斥候追捕后,愣是靠吃死尸肉,意志堅強地走回了遼東。想到這里湯古代在心里暗自嘆息,祈禱他們這只奇兵部隊真能創造奇跡。
當帶路的姚富貴舊地重游時,他心里就一陣陣發麻,這讓他差點送命的鬼地方他再也不想來。可作為奴才姚富貴沒有選擇的權利,只得硬著頭皮來到傷心地。在往前面走三里,就是二十多個萬人坑,那里是個連魔鬼都害怕的地方。
由于害怕被破奴軍斥候發現部隊的行蹤,湯古代帶領的這只部隊已經十天沒有生火做飯,全是吃冷硬的干糧。年初大戰失敗的陰影籠罩大軍,整個部隊處在神經緊繃的狀態。稍有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一連串應激反應。湯古代默默看著白色雪地里反射出行進中的部隊,一陣不好的預感讓他不知道如何應對。
破奴軍統帥張平安搞的尸海,讓女真聯軍在白天休整時嚇瘋了五十多人,這其中還包括六個女真督戰隊軍官。負責偵查的斥候,時不時被樹上搖晃的尸體骨架砸中。當斥候注意力往樹上觀察時,又會被散落在林間的尸骨刺穿腳掌。在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下,部隊斥候的偵察范圍越來越小。
按帶路姚富貴的通報,大軍離破奴城已經不遠。眼見還有二個時辰就要天亮,湯古代命令大軍停止前進就地休整。可帶路的姚富貴卻很積極地要繼續前進偵察,這讓湯古代感動不已。疲憊的大軍靜盡可能地小聲扎營,生怕驚動破奴軍斥候,照例女真聯軍沒有生火,在寒夜里擠成一團相互取暖。
寅時剛至,女真聯軍除了值更放哨的戰兵外全軍進入夢鄉。突然,“轟”地一聲,女真聯軍營地里傳出一聲巨響,約三百多人掉入一個垮塌的大坑當中。顯然,這個大坑并不深,這三百多人沒一個受傷。就在他們驚呼后暗自慶幸時,他們發現了這個大坑的詭異。
先是一股惡臭從坑底傳出,就在他們爭先恐后想盡快爬上去時,整個溝壁開始塌陷。在他們手觸之地,摸到的全是骨頭,而且不少是人頭蓋骨。女真大軍都被這意外驚醒,紛紛從帳篷內跑出。這時,更加詭異的一幕出現,女真駐營地依次出現了五次塌陷。
就在女真聯軍被這**的情景震驚得不知所措的檔口,隨著山風飄來陰森的哭泣。在陣陣哭泣聲中夾雜著撕心裂肺地吶喊:“快…來…呀!帶…我…們…回…家!別…踩…在…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