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走遠張平安撐起滿身疼痛的身體,環顧四周沒人,狠狠地呸了一口。眼淚不由自主留了下來,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張平安長這么大為了生存要給人磕頭。真是愧對先人。張平安挪動著疼痛又被凍得麻木的雙腿,一步一步走到下人廚房。在廚房門口看到一個和他差不多的小男孩兒,瑟瑟地倦坐在門檻上。
不大功夫就聽見裘五深遠遠地對廚娘喊道:“王家的,給杜黑子他們三個準備二十天的口糧,給張平安今天九個黑饃。”
張平安大喜,平時一天也就兩個黑饃,今天終于可以吃頓飽飯了。“張平安,這是主子開恩給你的賞賜,過來!給我磕個頭,要不是本老爺給你說好話,你一個饃都沒有!”
張平安深知實力的重要性,在這個世界沒有實力一切都得忍。“謝管事老爺!”張平安很平靜地磕了一個頭。
“嗯!你小子開竅了?平時不是很犟嗎?怎么揍你都不磕頭。哈哈哈哈,今天本老爺高興,你小子再磕兩個頭,我讓你和魯得銀下次回來,晚上還回你原來的柴房睡!”
張平安心里暗恨:“我問候你全家女性!和你全家女性保持激烈的不正當關系!”表面上張平安很麻木地又給裘五深磕了兩個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張平安靜靜地看到裘五深那種爽透的笑臉。一種嫖客嫖完小姐,不付錢,而且順手拿走小姐錢包的那種表情。
裘五深一指坐在門檻上的小孩:“他就是昨天才來的阿哈,今天和你們一起去!王家的,今天給張平安再加半個饃。你小子要是昨天這么識相也不會被趕到沒有屋頂的羊圈了。哈哈哈哈哈…….!不過張平安,你要是走失了羊,就是再磕頭,本管事是不會手軟地。”說完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從下人廚房走出一個粗壯婆子,是布日古德家王鐵匠的媳婦王劉氏;王鐵匠本是太平堡的匠戶,太平堡被大金攻破后。雙雙被俘,還好莽古爾泰為答謝布日古德的救命之恩,把他們兩口子一起送給了布日古德。裘五深走后不久,王劉氏拿了個柳條筐,里面裝了十個黑色饃。王劉氏小聲說道:“平安,拿了快走,別讓裘管事看見了!走之前再來拿你們的口糧。”
張平安感到心頭一暖,心尖微微發酸,點點頭說了聲謝,立馬轉身就走。走了五六步回頭一看,魯得銀還哆哆嗦嗦坐在門檻那兒,上去一腳踹道:“你還想我背你怎么著!”這個叫魯得銀的阿哈,一臉驚恐地望著他,又不敢哭,瘦弱且灰白的小臉抽搐著。
張平安心里一軟。柔聲道:“小兄弟,對不起!我們走。”張平安拉著魯得銀冰冷的小手,來到羊圈門口。
在圈口張平安解開一黑、一黃兩只蒙古草原犬(草原土狗),它們是張平安放牧時的好幫手。張平安突然感到繩子一緊。兩只土狗朝魯得銀撲了過去。張平安趕忙把繩子往腰上一轉,靠身體的重量化解了兩只土狗向魯得銀的攻擊。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張平安大怒。捏起小拳頭對土狗的耳朵就是兩拳。土狗立馬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張平安對著兩土狗訓斥:“從今天起他跟我混,不準咬他!”土狗似呼聽懂了張平安的話,開始對魯得銀搖起尾巴。張平安從隔壁牛棚拿出狗食,兩只土狗的尾巴搖得更歡了。張平安對魯得銀說道:“一會兒我們一起走。”魯得銀好像是個啞巴,木然地點點頭。張平安也懶得理他,做著進山的準備。
不經意間發現魯得銀不太對勁,一張小臉白的發青,這時他才發現魯得銀穿的很單薄,腳上胡亂裹著。在這零下十幾度的初冬是要死人的。張平安對這個臨時小弟還是很上心,對魯得銀拍了拍肩:“你等我一下!”
魯得銀一臉疑惑,木然地看著他跑不見了;張平安跑回他平時住的柴房,抱了一大捆梳理好的烏拉草,再提上一個土陶罐,快步向羊圈走去。
路上他碰見正在套勒勒車的杜黑子,人如其名,杜黑子黑色的臉龐,瘦小的身軀,配上不知穿了多少年的破黑襖子,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小堆煤球,四十多歲的人看上去有六十歲,張平安知道,這個看似極其平凡中年人,對天氣有著極強的敏銳,往往透過天邊的一絲云彩、哪怕微風中水汽細微變化,都能準確預測出未來幾天的天氣變化。
張平安和他一起放了一年多的羊,學會了在風中用鼻子聞水汽的變化,看云彩預知風暴的來臨,張平安很同情杜黑子的遭遇;杜黑子完全把張平安當成他失散的兒子,可兩人平時關系卻很怪,兩人的話都不多,除了必要的交流及教張平安識別天象,兩人基本不多說話。
張平安給杜黑子打了個招呼,要了一輛裝口糧及雜物的勒勒車,隨手把東西往車上一放,回去接魯得銀。
走了不遠,就聽得身后傳來一個沙啞的喊聲:“記得帶斧頭、鋤頭和鏟子!”
“知道了!杜叔!”張平安坐在車上隨口答道。
回到羊圈看見魯得銀縮在草堆里,張平安輕聲道:“把鞋脫下來!”張平安找了兩塊厚實的破布,仔細地用烏拉草把魯得銀冰冷的小腳裹好。又在他身上和褲子上續了些烏拉草用草繩捆牢。
“兄弟,等會兒我們還得裝一些烏拉草,我們在去的路上我教你編草繩和草墊!”魯得銀的感激地點點頭。大概午時他們準備齊備趕著兩百多只羊和十二輛勒勒車,向著北方的遠山進發……..。(“烏拉草”窮人的至寶,東北三寶之一。收割曬干后,用之前捶制、梳理。續在鞋子、衣服里超級保暖。并可做成床墊。是東北窮人冬天必備之物)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