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到底誰在算計誰?
面對四萬多吐谷渾騎兵的陣勢,城墻上壯丁或衙役,皆嚇得臉色蒼白,身抖如同篩糠。看了看左右,無不膽戰心驚。李賢勉強穩定心神,朗聲道:“諸位莫怕,他們都是騎兵,既無攻城器械,也無云梯,他們進不了城。”
聽到李賢的話,城墻上被臨時拉來守城的上邽城百姓彷徨不安的情緒稍稍安靜一些。這和人們都懼怕猛虎是一個道理,一旦猛虎在牢籠里,有一道鋼鐵闌珊圍著,哪怕再懦弱的人,也不會懼怕猛虎。因為他們都清楚,猛虎雖然猛,卻無法傷害自己。城墻上的壯丁雖然害怕吐谷渾人,但是想到他們都是騎兵,戰馬又不會飛,他們只要進不了城,自然無法傷害自己。頓時,人人膽色都又上來了。
李賢看著士氣慢慢上來的青壯,心里卻暗暗發苦。上邽城池雖然修得高大堅固,可是這些青壯只是青壯,根本不是受過訓練的軍士,讓他們拉過來充充門面容易。讓他們正面與吐谷渾人撕殺,他們還真不夠看的。
李賢自然知道,以上邽此時的防守力量,別說攻城器械,就是有一些粗陋的云梯,吐谷渾人也能輕易的破城而入。讓李賢稍稍心安的是,辟溪此時仍沒有打造云梯和沖車的動向,顯然暫時他們不會進攻。一旦進攻,上邽城根本堅持不了多久。李賢心中只能默默祈禱,祈禱冉明或姜協快速返回。
辟溪似乎忘記打造簡易云梯這回事,只是在城下耀武揚威的叫囂著。就在這時,辟溪抬了抬手,數千沖到護城河邊上的吐谷渾騎兵在馬上開始挽弓待發。
“咻咻……”一排排火箭破空而出,鳴滴聲撕裂了沉寂的夜空。
這些火箭七零八落的飛向城墻,其實以吐谷渾人的騎弓如此疲軟的勁道,在護城河邊上射箭,對城墻上的守軍威脅并不太大。然而,這些這些守軍卻只是匆忙拉起來,趕鴨子上架的青壯,根本不是見過血的悍卒。雖然透過盾牌的火箭非常少,可是那些舉著盾牌或是掩藏在墻垛之下的守軍一下子居然放羊了,他們尖叫著,恐懼的奔跑著,整個城墻上的守衛陣線,亂成一團。
辟溪看著城墻上的亂象,肆意的大笑道:“看到了嗎?漢人就是一群懦弱的兩腳羊,如此懦弱之輩,縱然有千百萬,何足道哉!”
恐懼的情緒,這是很容易會傳染的。城墻上的騷亂,很快愈演愈烈。整個上邽城,主持大局的就是一個李賢這個長史,還有徐訓、張倫兩個王府內史。他們都儒士,不是以戰陣撕殺見長的將軍。
按道理說,李賢這個飽讀詩書的儒士,應該動則仁義,待人以誠。可是關鍵時候,李賢卻暴發了儒士能文能武的一面。李賢下令自己的親隨,與兩個衙役都頭上前制止騷亂的青壯,連續砍殺了數十人,終于制止了騷亂繼續擴大的趨勢。
在這個時候,漢人的儒家思想,和后世明清時期截然不同。可以說,明清時代的儒學,那是一種被閹割掉的儒學,也是病態扭曲的儒學。在這個時候,漢人的儒學思想,尚處于一個上升摸索的階段。既講究海納百川,有容人之量。更講究,以德報德,以直報怨。這個時候的儒學,可不是兩宋明清時代“萬般皆下品,唯胡讀書高”的主旨,縱觀南**時期的大儒名士,無論以一人興一國的張賓、王猛,謝安、高詡,還是以智勝力的謝艾、謝玄,陳慶之。
他們不僅學識過人,更有膽色、氣度和強壯的身體、
騎射是儒士的必修課,哪嚴重偏科的謝艾,陳慶之之流,他們照樣可以屠萬人,而無動于衷。
李賢以殺制亂的慘暴作法,終于制止了騷亂。那些被鮮血驚醒的青壯,這一刻明白了,他們只要敢跑,那個白臉儒生,絕對敢殺人。
李賢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謙謙君子。可是在原則的大是大非面前,他還是堅持自己的原則。他非常清楚的認識到,如果現在這個時候,他手軟,就是對滿城百姓不負責。
很快辟溪就笑不出來了,他發現他的恐嚇行動,效果似乎不如預料的那樣完美。
辟溪看著這個情況,仍沒有表情,沉吟片刻,還沒有來得及下令,就聽著吐谷渾悍將慕利八助道:“大單于,末將請求攻城。”
辟溪笑道:“守城是漢人之長,而攻城則是我們吐谷渾人之短,以已之短攻敵之長,實為不智矣。”
“不攻城,我們怎么進城。”慕利八助道:“難道漢人會自己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
“說得不錯!”辟溪笑道:“就是他們自己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
“這…這…怎么可能啊!”慕利八助不解的道:“他們難道不知道我們如果進城,就會去搶他們的財物,去殺他們嗎?這個世界上會有這么傻的人嗎?”
“當然有了,很快你就能看到他們!”辟溪轉而沖吐谷渾部的將士們道:“兒郎們,現在本單于命令爾等,立即吃飽喝足,將爾等的戰刀磨快。”
吐谷渾陣中更是歡聲如雷動。事實上,如果上邽城城中沒有辟溪的內應,他也不知道冉明居然為了報復他,而將整個上邽城所有的軍隊調走。如果不是在上邽城有內應,他也不會帶著四萬騎兵,甚至連最簡單的云梯都不準備,就想著進城之后,如何搶掠。
說起來,上邽城有辟溪的內應,這早就存在了。在冉明沒有來到上邽之前,吐谷渾部就是西北有實無名的霸主,除了涼國在張重華時期,涼國國力強盛,兵強馬壯,既有強大的軍隊,也有能征善戰的勇將,曾一度打得吐谷渾部沒有半點脾氣。那個時候,吐谷渾就非常老實,安安份份裝起了孫子。
但是隨著,張重華被氣死,涼國幼主繼位,大權旁落,內憂外患,層出不窮。張祚和謝艾,為了爭奪涼國的正統地位而大打出手,這個時候,葉延看到了機會。他采取悄悄發展,漸漸讓吐谷渾部成為了西北的霸主。
在涼國張祚執政時期,吐谷渾已經成為了龐然大物。那個時候,涼軍已經無法保證地方的安全了,涼國所有城池,幾乎都成了吐谷渾的錢袋子和糧倉,他們可以自由掠劫。有的地方豪族,為了保住家產,就與吐谷渾交好,花錢買平安或是與吐谷渾人勾結在一起,以販運鹽鐵或其他禁物獲利,或是充當內應,以吐谷渾人洗劫當地,慘殺百姓或富戶,將他們整族整家的殺絕,他們好可以獲得無主的田地或不動產。
就這樣,幾乎所有城池,或多或少,都有吐谷渾的漢人內應。
由于冉明將上邽城打造成了西北的互市,在這里,無論任何人,只要帶著貨物,都可以來交易。辟溪也很有容易就讓四百余名心腹混進城中,以商賈的身份,潛藏在城中,或是打探情報,或是收買上邽城的豪族作為他的內應。
吐谷渾人慢慢的退了,城下一個吐谷渾人也沒有。不過上邽城的夜空依然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兒。李賢非常不安,他派了幾個膽大的親隨,用吊籃將他們放下城墻,去打探消息。
隨著時間推移,李賢慢慢得到了城外吐谷渾人的消息。吐谷渾人雖然退了,但是卻只是暫時的撤退,因為他們在籍河河畔的夕陽鎮上駐扎了下來。
根據打探的消息,吐谷渾人占領了鎮子,并且在鎮子周圍點燃篝火,吃飯休息。似乎今夜不會再攻城。
忙了大半夜,李賢也非常疲憊。特別在他在城墻上殺了數十上百人,雖然表面上李賢表現得非常鎮靜,也非常冷血。實際上,他也是勉強支撐著。
哪怕是現在,他只要一閉上眼睛,腦袋里就會出現,他們青壯慘死時血淋淋的慘景。似乎每吸一口氣,他都感覺到了一股欲嘔的血腥味。
李賢是心力交瘁,疲憊不堪,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黎明前的五更天,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時刻,在這個時候,伸手不見五指。就在這個時候,茫茫的黑夜中,無數吐谷渾人,悄悄拉著包裹著厚布的馬匹,悄悄向上邽城前進。
辟溪在接近上邽城時,突然腦袋中出現一個身影。
冉明,這是一個讓辟溪非常忌憚的角色。他派人打探過冉明的過往,通過冉明的作法,他下了一個決定。燕國慕容部,幾乎是亡于他一人之手。
這是一個非常讓人恐懼的對手,同時也是一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對手。對于這樣的一個對手,辟溪有點興奮,也有點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