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在上書房內,翻看著駱養性從宣府鎮發回來的調查報告,駱養性保留錦衣衛軍籍,調任宣府鎮都指揮同知,負責清理屯田、軍籍、軍紀等事務。
宣府的北面是蒙古高原,南面是燕山,和京城只有一山之隔。在它身后就是京城西北的門戶居庸關,因此素來有京師屏藩之稱號。
正因為地理位置險要,因此開國之初時,宣府鎮的地位在九邊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它原本有額定兵員九萬余人,并設親藩谷王鎮守此處。靖難之后,谷王轉封內地,宣府鎮才開始慢慢衰落下來。
雖然朝中人人都知道宣府是京城西北的屏藩,但是知道歸知道,誰都無能為力去阻止宣府鎮的持續衰落。
宣府除了扼守京師西北門戶的地形特征之外,它也是草原同農耕地區的分界線,開國初年宣府鎮之所以能夠保持強盛不衰,就是因為它是大明軍隊向退入草原的蒙古人發起進攻的,也是大明軍隊出征草原的后勤轉運基地。
當大明的皇帝失去了對于草原的進取心后,宣府鎮便只剩下了一個屏藩京師西北門戶的任務,朝廷對于宣府鎮的補給自然也就減少了。
宣府鎮雖然并不缺乏水源,但是這里氣候環境惡劣,冬季尤為酷寒。在張家口沒有開市之前,事實上宣府并不是很適合大量的人口在此地聚集生活。
而且經過200余年的軍屯,宣府四周的自然環境也破壞的尤為厲害,這也就使得軍屯土地的產出不斷的再減少。而與此同時,軍屯管理的混亂和衛所軍制的**,也使得宣府鎮的衰敗開始加速了。
宣府鎮從國初的9萬余定員,到了今天也就剩下不到3萬余兵丁了。
萬全都司掌管屯田、倉場、軍糧發放、軍械制造等后勤事務,而宣府總兵官則負責巡邊、備御、制定作戰計劃等具體的軍事行動。
宣府巡撫掌握本鎮內的一切軍政事務,而宣大總督則是協調宣府和大同兩鎮的聯合作戰行動。
在駱養性的報告里,宣府軍屯之制度已經大壞,將官侵占好田,衛官侵占逃人之土地,地方豪右侵占衛所的屯田,沒有逃亡的屯田軍士,要為逃亡的軍士負擔上繳的軍糧等等。
此外,軍中軍官克扣士兵口糧,收受下屬賄賂已經成了半公開的事實。
而不少衛所軍士因為忍耐不了上官的殘酷剝削選擇逃亡,導致宣府實際的兵員大大少于額定的人數,這也使得屯田的軍士和守邊的軍士比例失衡,達到了13-4之間。
屯田人數的不足,加上土地退化后產出的減少,使得衛所軍官們不得不強迫軍戶家中的余丁也要參與屯田,這顯然成了衛所軍戶逃亡的另一個重要因素。
對于宣府總兵官黑云龍、萬全都司沈繼業、宣府巡撫李養沖三人的評價,駱養性認為黑云龍、沈繼業才能平庸,且沈繼業個性貪婪,御下無方,還私下同張家口市的商人多有往來,似乎有倒賣軍械的嫌疑。
宣府巡撫李養沖個性清高,鄙視武人,雖然在民政上頗有建樹,但是不得軍心。
同駱養性的調查報告一同送回的,宣府監軍內臣的奏章,內容與其基本上相差不大,只不過內臣的報告里為沈繼業說了幾句好話,對李養沖的排斥話語更多了些罷了。
朱由檢看完了報告之后,便閉上了眼睛想要理一理思路,但也許是這些天來用腦過度,讓他有些疲憊了。
剛剛閉上眼皮沒多久,他就小睡了過去。當他蘇醒過來之后,才感覺身上滿是黏糊糊的汗水,令人好不難受。
睜開眼睛后,他才發覺房間內的光線已經頗為暗淡下來了。似乎已經過去了一兩個小時了,他正想直起身子來,卻發覺一件薄毯從身上滑了下去。
崇禎眼明手快的撈住了滑落下去的薄毯,他側著身子抓住薄毯時,才發現周玉鳳正坐在自己邊上的一張藤椅上,靠著椅背昏昏睡去了,她的手中還拿著一本書半蓋著臉龐。
朱由檢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發現房間內空無一人,連往日站在角落里伺候的小太監也不在。
書房內一片靜謐,就像是一個寂靜無聲的世界一樣。只有從一側裝上了玻璃的窗戶射進房間的一束陽光內,看到光斑內的塵埃無聲而熱烈的跳著舞蹈,才讓人覺得這個世界依然還處于運動之中。
朱由檢順手拿起了手中的薄毯,替周玉鳳輕輕的蓋在了身上。他蓋好薄毯之后,才有余暇欣賞睡著了的周玉鳳的樣子。
說來慚愧,雖然他已經習慣了作為崇禎的日常生活,也同周玉鳳接觸了幾個月了,但是這卻是他第一次在白天這么細致的打量著自己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