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鄤回頭返回座位,口中不由感慨的說道:“如今就連這些入京待考的士人,對于王韓如一案都如此群情洶洶,兩位年兄都是黨內俊杰,難道對于此事還要繼續沉默下去嗎?”
鄭鄤口中的兩位年兄,正是坐在房間方桌東、北兩側的黃道周和倪元璐兩人。他們三人都是天啟二年的進士,私下間關系也相當不錯,現在也都加入了新東林黨,算是新東林黨內的中堅力量。
今日三人在這酒樓二層包了一間雅座吃酒,除了作為日常的聚會聯系感情之外,還有就是對朝堂政事和黨內事務進行溝通,以達成三人在政見上的共識。
和仕途尚算順利的黃道周和倪元璐相比,鄭鄤的仕途就比較坎坷了。他先是因為上"諫留中疏"得罪了天啟皇帝,被降兩級趕回家等待候補。之后又為東林六君子作"黃芝歌"抱不平得罪閹黨,不得不離家避禍。
等到崇禎登基閹黨勢力瓦解,他預備重新出仕時,父親不幸過世,他不得不留在家鄉守孝。父親的孝期剛滿,母親又接著過世了,于是等到他再次入京時,已經到了崇禎八年,他自己也將近42歲了。
他的前半生除了得罪人和四處漂泊外,幾乎就沒干什么正經事。也虧得他的父族和母族都是官宦世家,加上和他同年的那一榜進士已經嶄露頭角,開始在朝廷各部掌握了重要的位置,所以他才能在遠離官場近十年之后,一復職就留在了京城翰林院,而不用和那些后輩小子們一樣,跑去地方上吃苦。
不過即便是如此,鄭鄤好事和心直口快的性格依然沒改。就算是加入了新東林黨,他對于黨內同志和黨外的競爭對手,也是口無遮攔,得罪了相當一部分官員。能夠容忍其脾氣的,也只有黃道周等寥寥幾人了。
對于鄭鄤的感慨,黃道周和倪元璐兩人都沒有馬上接話。同把人生大部分時間荒廢掉的鄭鄤不同,他們兩人宦海沉浮十余年,自然不會如同鄭鄤那般沖動,只是聽了士人、清流的一些論,就熱血上頭的想要聲張正義去了。
倪元璐注視著黃道周,不由試探的問道:“幼玄,你是怎么看待王韓如在開封做的事的?黨內現在倒是有著許多聲音,有些人同情他,有些人認為他此次就是做的過頭了些,還有些人則認為其已經背叛了本黨的利益。聽說錢首輔也是為如何處置他傷透了腦筋,現在干脆在家養病不出了。這個正月,恐怕真是不大好過了。”
黃道周原本還是面色平靜的燙著酒,不過聽到倪元璐提起了錢謙益的名字后,他眉頭終于皺了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后說道:“這究竟有什么難的?朝廷自有律法,當初若是直接賞其功罰其過,天下人即便有所不滿,也至多埋怨幾句當道諸公,過上一兩年也就無人問津了。
可這些當道諸公偏偏害怕擔上這個壞名聲,一天一個主意,生生把這樣一件小事拖成了令朝野對立的大事。如今朝野上下各執一端,不管如何決斷都有一大批人不滿意。到了這個時候,如何處置王韓如已經不那么重要了,如何讓朝野上下不要就這一問題決裂,才是真正的大問題。
否則天啟年間的黨爭之禍,未必不會復現于今日啊。不知兩位年兄以為然否?”
聽到黃道周提及黨爭,鄭鄤終于有些冷靜了下來,不過他很快便頗為激動的說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們這一次必不能再讓那些小人蒙蔽圣上,讓他們繼續霸占住朝堂上的位置,毀壞綱常啊。
這些小人當初聯合魏閹蒙蔽先帝,對東林黨諸君子進行打壓迫害。圣天子繼位之后,雖然放逐了魏閹等閹黨賊首,但卻并沒有對那些依附魏閹的小人進行清理,導致這些小人依舊霸占著朝堂上的重要位置,使我東林黨受迫害的諸位先賢無法**正名,正人君子莫不哀痛于心。
愚弟以為,如今天下人都側目于此案,若是我們能夠借此清理掉一批朝堂上的小人,那么就可以乘機推舉一批有德行的君子上位。如此一來,朝中的奸邪也就沒這么容易蒙蔽圣上,從而有利于為先君子們**正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