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陸的豐饒和安定,從來都是多災多難的島國小民所羨慕和憧憬的地方。豐臣秀吉統一日本之后,出動大軍登陸**,也正是受這種思潮的影響。
不過明國也并不是沒有讓秀忠感到震驚的東西,就是那些碼頭上裝卸重物的機械,海河兩岸樹林一般密集的風車,往來天津和北京的鐵路等等。
這種屬于工業城市所特有的活力,讓秀忠感到了發自內心的震撼。他甚至在等待皇帝召見的時候,偷偷帶著松平信綱去海河邊上走了一圈,看了看那些風車是如何把下游的河水重新提到高處的。
在這次逛街中,兩人還看到了許多眼花繚亂的商品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機器,比如燃燒煤炭就能將水從低處送往高處的封閉大鐵鍋;又或者是一些人在演示,將一桶小麥倒入一個兩人多高的鋼鐵機器里,然后自動倒出小麥粉來,中間都不需要人手加以干涉。
秀忠在這座奇怪的機器面前足足站立了半天,他實在想不通這個麥子是怎么變成麥粉的,速度還這么的快。
這個時代磨面可是一項繁重的工作,一頭犍牛拉著石磨轉一天也不過能磨二石麥子;一頭驢子大約能磨出一石來;至于人的話,強壯的男子大約可以磨3斗,弱小的女子減半。而水力推動的石磨則可達6石小麥,但碎石屑較多。
當然這臺用鋼鐵制成的磨面機器顯然是有著極大的缺陷的,在安分的工作了一個鐘點之后,便發出了極大的一聲聲響然后就不再出面粉了。
圍觀機器的群眾卻對此毫不驚訝,反而興高采烈的喝了一聲彩,方才心滿意足的準備離去。會說中文的松平信綱有些好奇的拉著一個人,虛心的向他請教周邊的群眾為什么這么做。
這名被拉住的明人雖然很不待見日本人,但還是勉強解釋道:“趙家水力磨坊的少東家在京城讀了兩年書,回來就說要造一個更好用的鐵磨,結果造出來之后根本不能用,純粹是糟蹋金錢。
不過他的命真好,他的師兄弟聽說這件事之后,說不能讓他砸了師門的招牌,就派人接手了這個鐵磨的研制。現在鐵磨倒是能動了,不過每天歇的時間比干活的時間長多了。
我記得上個月只動了半個鐘點然后就歇了一天,上周動了半個多鐘點,今天還算不錯終于湊了個整數。現在這具鐵磨倒是成了趙家水力磨坊的活招牌,大家有空就過來瞧個熱鬧,看看它究竟比上次多干了幾分鐘…”
秀忠和松平信綱回去之后雖然沒有再提這件事,但是秀忠心里卻反復思量著,在他的治下會不會有這樣的傻子,耗費金錢和精力,只是為了讓一臺機器能夠多工作幾分鐘。
最后他的結論是不會,因為日本的武士不會去專研這樣的工匠之技,而日本的商人和工匠不會花錢在一項看不到利潤的研究上。可是這樣的研究真的能夠成功的話,那么面粉就不再是富豪專享的食物,就連平民也能吃上好吃的白面了。
那一天的下午,秀忠透過窗戶看著花園內的花匠,一人用手壓水井提水,另一人用一根軟軟的管子四處澆水,安靜的思考了許久。
于是在他離開天津上京之前,他特意向井伊直孝和松平信綱吩咐道:“不必急于反對明人提出的談判條件,也不必急于接受他們的條件,一切都待我見過皇帝陛下再說。
當我派人將信件傳遞給你們時,你們就必須按照信件上的內容去做,絕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違抗,你們兩人明白了嗎?”
松平信綱很快便接受了秀忠的命令,但是井伊直孝卻有些擔憂的說道:“可是殿下,我們要怎么才能知道,您傳回來的信件內容是您真實的意思?明人會不會…”
看著井伊直孝意猶未盡的樣子,秀忠擺了擺手說道:“我們既然已經到了此處,明人軟禁或不軟禁我又有什么區別?
從我們坐上明人的船只開始,就已經代表幕府向大明屈服了。如果明國皇帝還想要對付我們,那么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明國根本沒有擊敗幕府的實力,所以才想要不擇手段的對付我等。
如果明國只是一個色厲內荏的虛架子,那么我是不會寫下任何文字的。身為德川氏的二代當家,我若死在了京城,那么這場談判也就沒必要進行下去了。
如果大明真的如我們想象中這么強大,那么我給你們的信件,就是我真實心意的體現。那么不管發生了什么事,保存德川家就是你們首要的考量,除了關東平原的領地和對于東日本的主導權力,其他沒什么不可以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