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在崇禎元年之前來過北港,那么他今日再度抵達這個港口時,一定會以為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因為此地已經從一處私港變成了一座真正的城市。
在朝廷推動了對臺灣的開發政策之后,北港和基隆已經成為了大明在臺灣最為重要的兩個港口。尤其是北港,因為不僅承擔了大陸移民輸入的任務,也是東、西洋貿易商船最大的交易港口,因此興旺發達之局面,已經超過了從前的大員港。
大員港的地理位置雖然比北港要好,但是控制了東亞主要貿易的華商更喜歡在自己的地盤進行交易,畢竟北港可是有朝廷官員正式管理的,出了問題還能向朝廷要個公道。像大員這些地方,雖然荷蘭人看起來還比較守規矩,但是在海上遇到過荷蘭商船的海商們都知道,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這些洋鬼子是隨時能夠翻臉不認人的。
而且來自大陸的移民在臺南地區開辟的甘蔗田,讓臺灣南部從出口鹿皮和少量稻米,變成了僅此于廣東的蔗糖出口港。從大陸運輸生絲、棉布、鐵器,到北港運輸蔗糖和鹿皮、鹿肉干,成為了兩地之間獲利最為豐厚的短途貿易。
因為這種種便利,加上鄭芝龍對北港的出色經營,現在的北港已經成為了臺灣之首府,臺南之重鎮。在崇禎三年十一月一日,北港的街道上人頭簇擁熱鬧非凡,除了站在街道兩側看熱鬧的大陸移民之外,穿著各種不同服飾的臺灣土著,正一隊隊順著街道走向了北港市中心的土地廟。
這座土地廟顯然是剛剛落成的,不過廟前廣場上的那棵大榕樹卻是早就存在了。在這株大榕樹下已經搭起了一個臺子,臺灣知府周堪賡、嘉義縣男鄭芝龍、四海營的兩位統帥董衛賢、王嘉胤等人,這些往日分布于臺灣各地的官員,今日倒是難得的聚攏到了一起。
此前在街上**的土人隊伍,進入了土地廟前的廣場之后,就按照場內主事的官吏吩咐,在廟前廣場上按照進場的次序一一列隊排好。這些土人的手中或是拿著陶罐,或是拿著一包東西,極少有人是空著雙手的。
待到**的土人全部進場之后,周堪賡便起身拿著一張文告大聲的朗讀了起來。不管是土人也好,還是那些圍觀的百姓也好,基本上都沒聽懂周堪賡大聲念出的華麗文章。不過他們此刻的表情倒是都很肅穆,似乎這篇文章里的詞句充滿了神圣的氣息。
念完了手中祭祀土地的青詞之后,周堪賡便收起了文告,看著臺下的土人大聲喊道:“好,現在各家土司、頭人,按照次序把你們從村社中帶來的土倒在廟前的土臺之上,把你們從村社中帶來的水倒在水池之中。
從此,你們便是我大明之百姓;你們村社之土地,也是我大明之土地。你們向朝廷繳納稅賦,遵守朝廷之法度,而朝廷之法律也將庇護你們…”
就在周堪賡向土人宣布獻出水土的意義時,他身后的鄭芝龍也正盤算著,這平地59社、高山23社,向朝廷獻出水土之后,臺灣除了大員港以南的區域、東部的深山之中,究竟還有什么地方存在著不服王化的生番了。
王嘉胤目無表情的看著這些土人一個個上前,或是把陶罐里的水倒入池子,或是將一包土倒在土臺上。
自從被迫來到這個海外孤島之后,王嘉胤發覺自己連繼續和朝廷對抗下去都做不到。在這座島上,只有三類人,大陸移民,本地土著和那些荷蘭殖民者。
不管是本地土著還是那些荷蘭人,對于他們這些大陸移民都是虎視眈眈的。如果不是四海營和臺海巡閱府所擁有的壓倒性的海陸武力,王嘉胤估計本地土著也好,那些荷蘭人也好,他們想要的應當是把這些大陸移民變成自己的臣屬。
僅僅三年的功夫,來自大陸的移民已經突破了10萬人。臺灣北部多為來自大陸北方的移民,約3萬人,主要以采礦和伐木為工作。
臺灣南部因為多平原,因此移民以耕作為主業,以福建人口居多,廣東、江浙的移民也有少量。
在顏思齊開臺的時候,大陸移民最多也就近萬人,而島上的土著大約十萬有余。因為地廣人稀,所以雙方相安無事,土人還從大陸移民這里獲得了先進的耕作技術和鐵質農具。
但是當移民超過了十萬,臺灣未曾開發的土地頓時就急劇減少了。后來的移民開始破壞一些森林,一方面為自己修建房屋和工具,另一方面則是把這些林地改成耕地。
大陸移民的行動固然是加快了臺灣的開放,但也因此同本地土著發生了沖突。土著用來狩獵的森林被砍伐后,他們狩獵的對象鹿群就不斷的遠離傳統的生活區域。
無法獲得足夠的獵物,也就意味著他們的傳統生活正不斷的被破壞著。他們要么遷往大山的深處,同那些更兇惡的生番爭奪領地,要么就得服從于大陸移民的管理,真正的定居下來,學習來自大陸的耕作方式。
這三年來土著不是沒有反抗過,但是在四海營和臺海巡閱府的聯合絞殺下,和那些大陸移民的配合打擊下,不服從于王化的土著村社不是被消滅,就是被迫逃亡東面的深山之中去。
比如王嘉胤和他的部下,就屬于被迫配合官軍對土著進行**的代表。畢竟在這些土著眼中,他們和那些移民并沒有區別,如果他們不幫助官軍消滅反叛的土著,那么就等于是在自殺,這些土著襲擊落單的移民時,可不會問一聲,他們究竟是不是朝廷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