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往日門前只有幾個有氣無力軍士站崗的察院,今日卻站著一排氣勢洶洶的官兵。劉維鼎稍稍駐足聽了聽官兵們說話的語氣,便聽出了這些官兵大約來自于京畿一帶。
這個發現頓時讓他心里感到大悔,他感覺自己這趟察院,真的不應該來。有了這個覺悟之后,劉維鼎見到韓一良時,只是稍稍表現出了一個地方官員對于治下百姓的關心,而絕沒有對察院辦案有什么想法。
看到劉維鼎如此本分,韓一良也就不為己甚了。巡鹽御史雖然專管鹽政事務,但是對于地方不法之事同樣有糾舉之權,更別提他現在的本職是廉政公署**,而巡鹽是兼任。
揚州知府在韓一良面前,同樣要行下官之禮。當然如果是一個莽撞之輩擔任揚州知府,拿著地方上的治權同巡鹽察院相頂撞,那也是一件比較難看的事情。
巡鹽御史畢竟不是巡按御史,對于地方事務并沒有直接的管轄權力。不過對于今天這件案子,韓一良卻完全胸有成竹,因為偽造鹽引,正是他的管轄權力之內。
劉維鼎只是稍稍聽韓一良透了些風聲,就不敢再詢問下去了。把整個運司衙門和八大總商都牽連進入的偽造鹽引案,不問可知必然是開國以來未曾有過的大案。
他上任揚州知府不過一年零4個月,實在是沒必要同這些鹽商和運司官吏綁在一起受死。地方府、縣兩級甚至是應天巡撫府衙,大約都同這樁鹽引案有關聯。
劉維鼎覺得自己要是沾了這個案子的邊,日后可真就說不清楚了。因此他明白了這件案子的嚴重性之后,便干脆利落的向韓一良告辭離去了。
回到府衙的劉維鼎,叫過了鹽商中的幾位主腦人物,轉告了他從察院聽來的消息之后,便把一干鹽商請離了自己的府衙,完全是一副不愿理會這件案子的態度。
被硬生生從府衙趕出來的鹽商們,頓時陷入了茫然和畏懼。在揚州城內,鹽商們以往呼風喚雨,似乎感覺自己好像無所不能一般。
畢竟朝廷需要兩淮鹽稅填補空缺,而運司官員和地方官員需要鹽商們的三節四貢,而湘鄂贛皖四地百姓的食鹽更是完全仰賴于兩淮。
兩淮鹽商要是出現了什么問題,便是牽涉到了四地百姓上千萬人口的食鹽匱乏問題。正因為兩淮鹽業如此重要,因此這些鹽商們已經習慣了,那些巡鹽官員在鹽務上向他們妥協的例子。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有那么一個人,敢冒著朝廷鹽稅的虧空,同僚的憤怒,直接和他們翻桌子的。
特別是這位巡鹽御史完全不講道理的,把鹽運司上下官吏和八總商都關了起來,使得他們完全不知道應當怎么應對這個局面。
但凡巡鹽御史想要整頓兩淮鹽政,也沒有來個一網打盡的,總是要留下些人來做事的。
而能調任兩淮鹽運司的官員,身后總不會是一片空白。一旦巡鹽御史想要對付他們中的一個,必然會遭到一群人的攻擊,而勢單力薄的巡鹽御史,在朝中未必能抵擋得住這么多官員的反擊。
至于下面的鹽商,在八總商的組織下,或是拖延鹽稅的交付,或是干脆停市,讓湘鄂贛皖等地鹽價暴漲,百姓怨聲四起,這巡鹽御史的案子還如何能夠查下去。
更何況,巡鹽御史的權力雖然極大,但是巡鹽察院的人手卻是不多,且都是揚州本地的差役。光憑巡鹽御史赴任時帶來的幾個親信,怎么可能對付得了,揚州鹽商從察院小吏到應天巡撫衙門建立起來的關系網。
但是現在這位巡鹽御史查案根本不動用本地的差役,而運司上下官吏更是直接被帶出了揚州城,據說關押在北門外半日路程的一座軍營之中。使得失去了總商帶領的鹽商們,都無法找到這些官吏通個氣。
更讓這些鹽商們為難的是,事情發生之后,他們才發覺,兩淮鹽運使、揚州知府、應天巡撫居然在去年統統換人了。他們同新上任的這些官員尚沒有建立起一種親密的關系,自然也不能指望這些官員為他們火中取栗。
到了這個時候,鹽商們發覺,他們似乎只能找哪位巡鹽御史求情,要么就不管不顧的鬧將起來,停下兩淮鹽業的行銷系統,讓兩淮行鹽區的地方官員和百姓們,給這位御史施加壓力。
在揚州府衙門外站了半天,這些鹽商們也沒有討論出一個可行的主意出來,他們又不甘心就此散去。正在僵持之間,突然一名鹽商說道:“不如去鄭家看看,鄭總商雖然被關在了察院內,但是大公子鄭元勛可是一個有主意的,他又同士林交好,說不定能夠向那位御史討個情面。”
人群中安靜了片刻,便有人回應道:“不錯,去鄭家。”“向鄭公子討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