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奢安之亂快要接近尾聲時,四川宗室名下的土地,反而比叛亂前大有增長。而其中光蜀王名下的田產,便占了整個四川土地的十分之二、三。
最為富饒的成都平原,有近六成土地是屬于蜀王的。可以說,徐應元想要核實川、貴兩省的土地產權,實質上就是在調查蜀王的家產。
作為一名宮中太監,徐應元雖然不畏懼這些地方藩王,但也不愿意去惹惱他們,畢竟他們好歹也姓朱。真論起來,他們也算是他的主子。
領著崇禎命令前來四川的他,同樣不敢不盡心做事。畢竟他再怎么討好蜀王,也不能讓他返回京城去。
而且如果完不成崇禎交付給他的任務,恐怕今后他都無法再獲得皇帝的重用了。
徐應元在抵達四川之后,也不想過多的得罪蜀王,因此他只想著,能夠把那些因為叛亂變成無主田地的土地拿回一半,應當就足夠向皇帝交差了。
不過,那些吞沒了無主田地的宗室、豪族、文武官員,顯然不這么看。他們已經吞下去的土地,怎么可能這么簡單的吐出來。
因此一個以蜀王為首的,反戰亂中無主田地土地產權重新核實的龐大集團,就悄然出現了。
面對這個涉及了士紳、官員、宗室和軍隊的龐大勢力集團,初來乍到人單勢薄的徐應元,不得不暫時做了退讓,中斷了對田地產權核實的行動。
不過隨著西南都督府的建立,和對四川各軍的軍紀整頓,加上四川總兵侯良柱的輕敵冒進失敗事件引起的,對本地將領的清洗,使得四川的政治形勢發生了變化。
而剛剛上任的五省總督朱燮元,雖然曾經是四川官員,但是他對于川貴兩省的土地產權再核實一事,卻是持支持的態度。
有了朱燮元和新建立的西南都督府的支持,徐應元便重新開始了被中斷的土地產權核實行動。
被調任成都陸軍軍官學校任教的四川總兵侯良柱,也是一個很識趣的人。當他意識到朝廷開始對四川本地將領開始清洗之后,便立刻向徐應元輸誠投靠,把自己吞沒了的田地交出了大半。
有了這位四川本地最高將領作出的榜樣,四川軍中將領們,也或多或少的退出了部分土地。
而川、貴兩省的地方官員、士紳豪族,也在朱燮元的督促下,拿出了一部分吞沒的田地,但是本地還有更多人盯著蜀王的舉動。
有些士紳豪族甚至公然宣稱,“蜀王和宗室退田,則他們也退。蜀王和宗室若是不退,那么也休想讓他們單獨退田。”
看到面前這種僵持的局面,徐應元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找了一次蜀王,希望他能為四川官紳做一個表率,多多少少拿出一些田地出來意思一下。
不過蜀王朱至澍并不樂意聽從徐應元對自己指手畫腳,且徐應元來到四川后,借成立西南少數民族事務委員會的名義,從哪些土司手中收取了不少賄賂,他貪財的名聲同樣傳到了朱至澍的耳中。
在蜀王朱至澍看來,徐應元不過是朱家的一個家奴,尚且能夠撈取這許多賄賂,他一個貨真價實的大明藩王,為什么不能增加些田產,畢竟這個天下都是朱家的。
兩人心思各異,這場勸說自然也就不歡而散了。在蜀王朱至澍看來,就算是當今的天子,也要叫他一聲王叔,區區一個天子家奴,如何敢對自己不利。
但是他顯然搞錯了一點,同魏忠賢交好的徐應元,雖然不如魏忠賢那么好權。但是經歷過宮內權力斗爭的他,同樣不缺乏大膽一搏的勇氣。
徐應元很明白,像他這樣的宮中太監,一旦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能夠像魏忠賢那樣發配鳳陽守陵,已經算是很不錯的結局了。
他自然不希望,皇帝交給他的第一個出京辦事的任務就搞砸了。特別是永寧大捷后,光是對獲勝各軍的賞賜,就是一個極大數字。
如果他不能讓蜀王朱至澍拿出田地來,恐怕各地處于觀望中的官紳,很快就會有樣學樣了。
正好,在永寧大捷之后,官軍對戰場進行清理,發現一部分叛軍的武器鎧甲,居然是出自蜀王名下的鐵匠工坊。
于是徐應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指控蜀王朱至澍通匪,把朱至澍軟禁在了蜀王宮內,想要讓朱至澍把無主田地給吐出來。張道濬的密折,便是說了這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