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崇禎當著眾人的面,第一次講起他為什么把國子監改成燕京大學的緣由時,200余名來自燕京大學的學生們都聽的非常認真。
雖說剛剛在長安左門外,皇帝一出來就稱呼他們為大明未來之棟梁,但是這些學生們也只是把皇帝的話語當做了對他們的精神鼓勵而已。
雖說國子監改成燕京大學之后,對于招收入校的學生要嚴格了許多,而且還采用了固定學期及留級制度,但是大多數的學生們并不以為,他們自己的未來有多光明。
大明立國200多年來,科舉制藝已經深入人心,只有那些從千軍萬馬的士子中拼殺出來的進士,才可算的上是大明真正的棟梁。
而采用了其他方式進入仕途的官員,始終都會被視為旁門左道,即便是能力再出眾,也會被官員主流所排斥。這些非正途出身的官員不僅在晉升速度上無法同科舉出身的官員相比,就連上升的空間也會遇到看不見的天花板。
所以,雖然燕京大學的學生們在這次事件中是絕對的主力,但是領導人卻推讓給了燕臺十子之盟的張、夏、王、楊等人。這便是因為,燕臺十子之盟不僅在今次的會試中出了幾名進士,便是剩下的士子雖然一時落選,但是文章制藝并不差于中舉的士子,他們不中只是欠缺了幾分運氣罷了。
在這些未來進士的面前,不管是上京告狀的河南士子,還是他們這些燕京大學的學生,自然只能退避一時,為之搖旗吶喊了。
不過現在皇帝對著他們說起建立燕京大學的愿望時,那種發自內心的親近感,終于讓許多燕京大學的學生們明白了過來,皇帝對他們的態度,和對其他人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雖說,現在大家都認為,考中了科舉,金榜題名的進士們就是皇帝的臣子,也是未來大明的治國精英。
但是顯然崇禎并不這么認為,他話里話外就是想要讓這些燕京大學的學生們知道,燕京大學遲早會恢復到成祖皇帝時的盛況,只有大學培養出來的人才,才是他所需要的國之干臣。
感覺敏銳的學生心中大為竊喜,而遲鈍一些的學生也同皇帝親近了許多。在崇禎這番話說完之后,原本這些傾慕燕臺十子之盟社員才學的學生們,不自覺的把對燕臺十子之盟的仰慕,轉化為了對皇帝的崇敬感。
在崇禎的夸獎期許之下,這些學生們的心里終于生出了幾分,要如何讓自己成為皇帝所描述的,那種以天下為己任的青年才俊的目標上去了。
而原本學生們自認要低燕臺十子之盟社員一等的畏怯情緒,現在大多也消失不見了。既然皇帝這么看好他們,他們也不能再把自己置于某些連進士都沒中的士子之下了,在向皇帝上書這件事上,他們應該是地位平等的。
如果有了皇帝的稱贊,他們還要對燕臺十子之盟的成員唯唯諾諾,那么豈不是在當面打崇禎的臉么。要是因此被皇帝記在了心里,他們以后踏入仕途可就要步步艱難了。
張溥和楊廷樞幾人,大致是聽懂了崇禎的意思,也感覺到了身邊學生們情緒上的波動。
他們明白自己對于這些學生們的控制,大約已經失去了大半。接下來只能指望,這些學生們還能激于對閹黨的不滿,繼續站在他們這邊。
不過他們隱隱覺得,在上書之前他們樂觀的估計,這些學生們今日會同他們共同進退的想法,已經不太可能實現了。
張溥、楊廷樞也只能在心里嘆息不已,今日的上書行動估計就要以虎頭蛇尾而告終了。他們兩人并不認為是計劃出了問題,他們倒是覺得,這完全是皇帝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張溥其實倒是很有自信,只要皇帝見面時能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他必然能以自己的口舌打動旁觀者。即便皇帝再對他們不滿,今日的上書也會有一個漂亮的結局。
但是現在偏偏就遇到了怪事,從皇帝走出長安左門之后,就一直沒有讓他這個上書士子們推選出來的領袖說話,一直打亂著這些士子們預想中應答的節奏。
先是緩和了在長安左門外士子的對抗情緒,接著又引走了那些抗爭情緒最為激烈的河南士子,現在又極力籠絡著人數最多,也是情緒變化最為快速的燕京大學學生們。
張溥在默默的看著崇禎發揮的同時,腦海中也閃過了這么一句話,分而擊之。
不提張溥等人的失落,朱由檢同這些學生們的交流終于到了尾聲,他這才總結的說道。
“…諸位在大學里也應當學過實踐論了,那么你們就應當明白一個道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權。
朕覺得還要加上一句話,不做正確的調查同樣沒有發權。諸位是大明未來的棟梁,你們遲早有一天會走上仕途,成為治理一方百姓的官員。
那么你們在治理地方的時候,要怎么才能下一個正確的判斷,解決地方上所遇到的問題呢?
朕以為,只有老老實實的按照實事求是的原則,親自去調查問題形成的原因、過程,然后集思廣益,才能正確的找到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