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紡織廠背后的東家跟天子的產業過不去,當地縣官居然說沒有違法,這實在是有些蹊蹺了。
他于是再次調查了三家紡織廠的背景,才發覺這三家紡織廠果然不是他這個小小的宮內工坊管事太監能撼動的。
這三家紡織廠,一家是周皇后的父親周奎掛名開辦的,另一家是剛剛冊封為禮妃的田氏之父,田弘遇的產業,而最后一家則是聽說有英國公府的背景。
打聽到了這三家紡織廠的背景之后,這位管事太監的怒氣頓時不翼而飛了。但是他也發覺,就算他對此視而不見,也不是什么好事。
這三家不過京城豪族用來探路的,在他們后面還有一批勛貴豪門準備跟風,據說要在一年內開辦25萬紗錠的工坊,文思院下的紡織機械廠,訂單都已經接到明年九月去了。
棉紡織工坊的管事太監只能把這個問題上交,聽任上官的安排。不過宮內誰也不敢去觸怒皇后和禮妃,單單處置英國公一家,他們也覺得不妥當,因此最后這個問題就放到了皇帝面前。
崇禎倒是并不怎么介意這些勛臣貴戚去開設工廠,但是對于他們這么明目張膽的挖自己墻角,倒也有些哭笑不得。
最終他同徐省聲等幾位首領太監商議了之后,宮內便下了幾道命令。一是宮內名下的各工坊全部采用合同制度,凡是接受了培訓的工人,都必須簽訂3-5年的用工合同。
二是對左安門新工坊地區進行土地建設開發,除了之前的工業區之外,還開始進行工廠附屬家屬區的建設,促使一些有家室的工人搬遷到新工坊附近去居住。
三是加強新工坊區域同內城及外城其他區域的交通道路,并擴大了公共馬車的交通出行方式。
但是這些新政策只是緩解了宮內所屬工坊工人的流失問題,并沒有解決新開辦棉紡織工廠的工人招募難題。
對于那些工人來說,宮內所屬工坊的本就超過了那些民辦工坊,既然已經解決了最讓他們頭疼的居住和出行問題,他們又開始向宮內工坊進行回流了。
這些民辦工坊身后的東家,顯然沒有這個資本,也不愿意像宮內那樣耗費大量資金,以建立一個新城鎮的方式,去建立一個工坊聚集區域。
于是他們通過周皇后和田禮妃兩人,向皇帝委婉的請求,直接劃撥一些工人于他們。
這樣的要求自然被崇禎所拒絕了,但是他不愿意這些勛戚遇到這些挫折后推出這個行業,也不想讓兩位后妃埋怨自己。
于是朱由檢思考了幾天后,擬定了一個章程,讓人代表宮內召集京城棉紡織廠的東家進行討論。
朱由檢提出的章程其實很簡單,就是建議開辦專門的紡織學校,從京城現在開辦的小學中招收合格的學生,進行進一步的學習,為各紡織工坊儲備干部人選。
另外成立棉紡織同業公會,禁止同業之間進行不正當的競爭,并共同確定原材料及產品的價格,還有工人基本工資的上、下限等。
除此之外,崇禎還召見了北直隸**進步會的一些士紳代表,及孫之獬等翰林學士進行了商談。不久之后,北直隸**進步會及一些北方士林官員,開始鼓吹新生活運動了。
所謂新生活運動:即推動全國國民于食衣住行四項實際的基本生活的標準,廢棄一些迂腐不堪的社會習俗,建立一個文明、進步、發展的社會新風氣,針對全體國民的社會教育運動。
這場運動的重點在于,破除底層民眾的迷信觀念,改變中上層家庭婦女裹小腳,不得接觸社會的習俗,提倡晚婚。并在模棱兩可的辭中,否定了婦女是男子附屬物品的倫理秩序。
另外鼓勵分家生活,貶斥聚族而居的舊傳統,一切行事應當以朝廷律法為準,而不是以族規家規為先。
越是靠近近畿一帶,百姓越是能夠接受新生活運動。這場運動的本質,就是為京城新建的工坊提供足夠的勞動力。
不管是舊的家族聚住生活,還是家庭對于女子的束縛,都已經開始嚴重阻礙了,新辦工廠招募工人的進程。
即便京城工坊是在崇禎呵護下,提前出現的工業革命的萌芽,這一刻也已經開始出現了自主的需求。對于工業原料、市場、工人和資本的渴求,及對于一切阻礙自身發展的舊生產關系的攻擊性,在崇禎的推動下,促成了這一場新生活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