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考科舉做官,我更愿意去探尋這世間的大道。據說從后天開始,教授自然之道的燕京大學將會招募學生,我已經同友人約好,一起去考燕京大學了。”
徐世溥頓時變得呆若木雞,不知道要如何勸說這位友人了。他深切的知道這位同鄉好友的性格,若是用考科舉入仕才是正途的迂腐論去勸說他,只會導致好友的反感,畢竟這位友人推崇的是經世致用的關學。
如歐陽斌元這等放棄科舉而就讀燕京大學的士子,雖然不多,但卻也不是只有一、二人。陸陸續續的,居然也有了20余人,這些來自于各地的聰明才智之士,遠比原先從國子監留下的監生們,更容易的理解了新出現的化學、物理學科。
而在象房附近的北京醫學院內,從各地仵作、軍隊軍士抽調的人員,同太醫院學徒、藥鋪學徒們,組成了7個醫學班,將近400余人。
鄧玉函顯然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這些學生們雖然大多數很笨拙,但是足夠聽話。雖然不少人認為解剖尸體是一種罪惡的行徑,但是他們卻不會公然站出來批判抵抗自己的行為。
在章任安、王偉烈等幾名中國助手的幫助下,他驗證了達芬奇和安德烈·維薩里的解剖實驗,特別是后者的《人體機構》、《解剖六圖》等著作,并修正補訂了不少錯誤。
而威廉·哈維提出的血液循環理論,也終于獲得了證實。鄧玉函把威廉·哈維提出,但是尚沒有獲得證實的量化檢測方法,傳播給了這些學生們。
原本一直沉迷于陰陽二氣說、五行說、周易說等過于抽象理論的中醫學者們,終于有一部分人開始接受,并試著用器具去定量分析病人的病情和生命癥狀。
鄧玉函認為,在這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內,他對于人體的了解,超過了過去人生中學習到的總和。
“…老師,我認為您所說的血液循環,不應該是具有多個動力源頭的,而是圍繞著心臟跳動的單一循環系統…”
鄧玉函放下了手中的畫筆,抬頭看著他認為是自己最杰出的一位學生,溫和的說道:“親愛的李復學,也許你是對的,但是現在重要的不是提出理論,而是記載下所有解剖的成果。
誰也不知道,我們這么不受拘束的解剖尸體,還能維持多久。不管是在我的家鄉,還是在大明,解剖人體都不會得到人們的支持。
就算陛下是至高無上的君主,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皇權更為強大的力量,那就是民眾的道德觀念。我們只有盡快的完成我們想要做的人體解剖實驗,今后才能依靠這些解剖記錄進行研究。”
作為一名鄙賤的仵作之子,李復學原本應當安穩的重復父親所經歷過的人生。但是在皇帝的一紙命令之下,他頭頂上沉重的烏云豁然之間就散去了。
對于能有機會脫離自己的人生,不當一名被人鄙視的仵作,李復學不僅僅為自己改了名字,還異常的刻苦。在大多數醫學院的學生們,還沒有轉換自己的心境時,他已經毫不遲疑的主動要求擔任解剖尸體的助手了。
也正因為如此,在醫學院中的300多名學員中,他是第一個被鄧玉函記住名字的。
他鼓足勇氣在鄧玉函面前闡述了自己的設想,無非是想多獲得一些這位醫學院院長的肯定,為自己的未來打好基礎。
雖然鄧玉函并沒有認同他的觀點,但是李復學退出房間時,并不感到沮喪,他認為自己同鄧玉函之間的關系正變得親近起來,這顯然給了他很大的希望。
北方的二月還只有些許青綠之色時,南方的金陵城外已經是楊柳依依了。
在金陵城外,秦淮河西,靠近長江的寶船廠舊址上,沈廷揚正心情開朗的的看著,眼前被清理干凈的四作塘。
他在年前奉崇禎之命,沿著運河南下,調查運河漕軍和兩岸靠運河為生的百姓生活狀況后。立刻意識到,改漕運為海運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如果不能安排好這些漕軍和漕丁的出路,那么漕糧改成海運之后,這些無以為生的漕軍和漕丁,將會成為大明腹心最大的隱患。
當他快走到運河中轉樞紐淮安的時候,皇帝突然派人傳令給他,要求他從淮安清江船廠抽調人手,再調集寧波、福建的船匠,重開南京寶船廠。
南京有兩大船廠,一個是永樂皇帝為了下西洋修建的寶船廠,還有一個則是為漕運及水師提供船只的龍江船廠。
寶船廠自從鄭和下西洋結束之后就漸漸荒廢了,甚至于成為了龍江船廠的一部分。隨著大明執行海禁的政策后,龍江船廠也漸漸衰弱的不成樣子,最后成為了清江船廠的附屬。
但是即便是再衰弱,龍江船廠還保留著一定組織,設置有提舉司、幫工指揮廳和各個作房,還有大小工匠近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