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位敢于威脅袁崇煥的通判大人,很快就在后面的戰爭中壯烈殉國了。
然后袁崇煥還花錢在京中煽動輿論,說高第上任后盡撤錦州、右屯、松山、杏山、大、小凌河等處兵馬,棄糧粟盡十萬余石。袁崇煥這時候似乎忘記了主動撤退,和有敵軍在后方追趕的撤退是兩回事。
高第下令撤退是天啟五年10月底,天啟六年正月十四日,后金兵才渡遼河。
也就是說這些饑腸轆轆的遼東兵,把軍糧封好留給了后金軍,然后自己餓著肚子撤回了廣寧一線。
袁崇煥上書說:“我為寧前道也,官此當死此。必不去!”這等豪壯語,再次給他換來了一個按察使的加銜。
而寧遠守城一戰,袁崇煥先是上疏稱,“是役也,奴賊糜爛失亡者實計一萬七千余人。”
然后他又寫信給友人瞿式耜道:“炮過處,打死北騎無算;并及黃龍幕,傷一裨王。北騎謂出兵不利,以皮革裹尸,號哭奔去。”
到了天啟六年底,傳聞又變成了在這次交戰中被炮打傷的是努爾哈赤本人,因為受了炮傷,所以老奴在天啟六年9月30日死于沈陽了。
隨著這些傳聞越來越離譜,這寧遠之戰也就成了政治上正確的大捷了。
而在寧遠之戰中,被后金軍劫掠和焚燒的6、70萬豆糧,及覺華島被后金軍屠殺的參將金冠等七千水兵、七千商民,就成了點綴袁崇煥大捷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瑕疵了。
寧遠之戰后,兵部收到袁崇煥報上的首級只有269人,這個數字和他吹噓的奴兵亡者一萬七千余人,數量上幾乎相差了60倍。
這個殲敵數量的差距頓時讓魏忠賢和天啟皇帝為之絕倒,到了這個時候,君臣兩人那里還不清楚,寧遠之戰實際上就是一場**裸的大敗。
但是朝廷因為難得取得一場對后金軍的勝利,袁崇煥的報捷文書一到京城,幾乎就被魏忠賢明發天下,以提振遼東連續失敗而低落的軍心士氣了。
而且當時魏忠賢想著,雖然這些前線打仗的文武官員總是會在捷報中摻水分,但是最最離譜的也就是夸張兩三倍的樣子。這一萬七千人的斬獲,去掉水分基本上有個5、6千奴兵首級的樣子就成。
不過魏忠賢以往見到的都是些沒有想象力的武人的下限,他根本不明白一個有想象力的文人的下限在何處。
最讓魏忠賢和天啟皇帝氣憤的就是,這送來的269顆首級中,沒有一顆是真奴兵的,看起來都像是投降后金的明軍士兵的模樣。
但是這時朝廷已經發布了寧遠大捷的消息,而遼東諸軍的封賞都已經分發了下去。袁崇煥更是一舉躍居為遼東巡撫,加兵部右侍郎,蔭千戶。
這個時候,也是魏忠賢和東林黨人在朝中斗爭的最為激烈的時候。天啟五年八月,在朝堂上取得了對東林黨人的全面優勢之后,魏忠賢就開始從東林書院為始,將全國書院盡數拆毀,試圖打擊東林黨人在民間的影響力。
天啟六年寧遠大捷的消息傳來,對于剛剛全面主政朝廷的閹黨來說,正是一個及時雨一樣的好消息。
這場大捷無疑是在證明,之前遼東不斷失利,就是東林黨人禍國的原因。現在魏公公把東林黨人趕出朝堂,遼東就迎來了勝利,不就是說明了東林黨才是奸邪嗎?
而且寧遠大捷的消息,也昭示著大明中樞還掌握著一只強大的武力,這使得各地的縉紳也頓時失去了支持東林黨人的勇氣。
趁著這個機會,崔呈秀在天啟六年二月,把已經趕回家的東林黨七個領袖再度抓了起來,要進行斬草除根。
到了這個時候,魏忠賢才發覺這場前所未有的大捷,其實還是一場敗仗,這個時候去處置袁崇煥,無疑就是給東林黨人攻擊閹黨最好的借口。
一旦天下士林因此而群情洶涌,魏忠賢知道,就算是天啟陛下,也只能推他出去擋災。
更何況要追究寧遠大捷諱敗為勝的責任,那么之前因功賞賜的遼東諸軍,無疑也成了欺瞞朝廷的罪人,這個打擊面就太過廣大了。
天啟和魏忠賢不得不捏著鼻子認可了寧遠大捷的存在,默認了袁崇煥偽造軍功的行為。
應當來說,袁崇煥的行為非常的惡劣,而天啟、魏忠賢的應對則更為失策。自寧遠大捷之后,遼東軍隊的報捷從此就和事實相去甚遠,而這些邊軍對于朝廷中樞權威的敬畏也逐漸減弱了。
在寧遠大捷之前,皮島毛文龍向登萊巡撫袁可立報功,五戰五捷斬首不過一千九百級。但是寧遠之戰以后,毛文龍再報捷,就是一戰斬首兩萬余人,俘獲馬匹五千余,這些未嘗不是在學習袁崇煥的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