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孫承宗的資歷,他這個薊遼督師肯定是要掛兵部尚書頭銜的。別人掛兵部尚書頭銜,未必能和正職的兵部尚書抗衡。但是孫承宗就不一樣了,以他天啟帝師的身份,就算是崇禎本人也要顧忌他三分。
一旦孫承宗擔任了薊遼督師,基本上王在晉這個兵部尚書,就算是被架空了。
而朱由檢想要調整遼東防御戰略的設想,也就會成為泡影。當韓爌等東林黨人提出舉薦薊遼督師時,一直對談論遼東事務異常警惕的朱由檢,很快就明了了這些東林黨人的想法。
“這些東林黨人,真把自己當成傻子了嗎?這么明顯的架空兵部尚書的計謀,就這么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他們到底是天真呢?還是把別人都當成白癡了?”朱由檢右手支著下巴,看著下面舉薦孫承宗的東林黨人想著。
孫承宗本人也向崇禎上奏道:“…遼東軍民已經和東虜對峙近10年,經過多年修筑遼東防線,今年方有寧錦大捷。如果陛下召王在晉回京之后,朝中再起棄遼之議,不但有傷遼東軍民之心,也恐數年百萬餉金修建的寧遠防線,就此無端遭棄,這豈不是浪費了天下百姓的血汗?”
崇禎并沒有被孫承宗的話所感動,在孫承宗看來的遼東防線修建后的穩固,在崇禎看來不過是人丁稀少的后金因為擴展的太快,無法有效的控制地廣人稀的遼東地區,而進入了消化勝利果實的修養期罷了。
當后金消化了遼東的地盤之后,現在遼東看似和平的局面就會打破。所謂的寧錦大捷,不過是某些人為了整合新建八旗部隊,順便來明軍這邊打秋風的一次搶劫活動罷了。
后金根本就沒想過要攻下寧遠,只是想要保持對明軍的接觸,了解對手的虛實罷了。
寧錦大捷,看起來更像是后金軍從一只野戰部隊,開始學習攻城戰的教科書戰役。而明軍就是那個不用花錢的陪練,不但自己花錢修建后金軍要練習攻擊的城池,還很老實的呆在城內,決不主動出擊,任由后金軍自由的試驗著攻城的有效方式。
朱由檢常常想著,要是他和那個人交換位置,恐怕他也會很感激,有這么一只免費磨煉自己軍隊的敵軍。如果撇開一切情感,單純以理智分析,后金軍和明軍之間的關系,更像是解放軍和國軍之間的狀況。
明軍不但是后金軍最好的陪練,還是后金軍壯大的物資和兵力來源。用一句話來形容,明軍就是后金軍的運輸大隊長。
這么可笑的事情,朱由檢怎么可能會再繼續下去。但是孫承宗在關外督師斷斷續續十多年,寧遠防線更是在他手上建成的,遼東將門可以說是對孫承宗俯首帖耳。
不管是收縮遼東防線,還是整頓遼東軍務,沒有遼東將門的配合,都只是一句空話。
朱由檢既不能強行壓制東林黨和孫承宗等人的意見,拒絕讓孫承宗督師薊遼,讓孫承宗和遼東將門站到自己的對立面上去。又不能真讓孫承宗擔任薊遼督師,把王在晉給架空了,這不是給他自己找麻煩嗎?
朱由檢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他放下右手,坐正后說道:“孫先生想要督師薊遼,收復遼東故土的想法雖然不錯,但是我只想請問先生一句,這憑堅城,用大炮,固然是防御妙策。但是從寧遠修城堡一路修到薩爾滸,究竟要用上多少錢糧和人手?據朕所知,寧錦防線修了近五年,每年花費將近400-500萬兩。那么修到薩爾滸要花費多少?”
談到錢糧問題,孫承宗和韓爌頓時都不出聲了。連劉宗周都站出支持崇禎的看法了,他也認為現在大明最重要的是與民休息,而不是什么筑城收復遼東。
看著自己這邊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孫承宗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說道:“陛下,雖然修建城池耗費錢糧不少,但是正因為有了寧錦防線,所以才能保住遼西走廊和關內不受后金兵鋒威脅,從京畿的安危來看,這筆錢花的還是值得的。”
“如果只是保證京畿的安危,那么只要維持最基本的防御開支就足夠,何必要浪費這么多錢糧,繼續在遼東筑城呢?而且朕從來沒聽說過,一只不能野戰的軍隊,可以守住城池的。大明一年花費在遼東的軍費超過600萬兩,和九邊加起來的軍費差不多。我倒是要請教一句孫先生了,這努爾哈赤在遼東一年能收取多少稅收?他能拿多少銀子出來養所謂的八旗軍?”崇禎的問話一直不溫不火,但是孫承宗卻感覺自己有些汗流浹背了。
一直以來,孫承宗從來沒有去考慮過,這后金軍一年能花費多少軍餉。遼東本就地廣人稀。而后金雖然和蒙古不同,也算是一個農耕夾雜漁獵的民族。但是不管再怎么計算,后金一年的收入都不會達到遼東軍費的一半。
后金的八旗制度,出則為兵,入則為民,比起明軍的軍費是天壤之別,但是兩者之間表現出的戰斗力卻是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