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對著劉監丞招了招手,待到劉友榮走過來之后才說道:“國子監以前的事朕也不想再追究,不過今后的國子監改成大學之后,肯定不能像以前一樣了。這嚴監生的想法很好,又是國子監出身,朕打算給他一個做事的機會,就讓他先學著在國子監管理管理這物資用度吧。”
劉友榮雖然暗恨嚴監生把國子監的弊端透露了出來,但是他現在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對著崇禎的吩咐點頭稱是。
嚴士奇沒想到會有這么大的餡餅掉在自己頭上,他頭腦有些發暈的說道:“陛下厚愛,臣受寵若驚…”
朱由檢看著嚴監生突然問道:“嚴監生今年貴庚?”
嚴士奇語無倫次的話語被打斷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道:“免貴,臣虛度光陰四十有三了。”
朱由檢看著嚴士奇,嘆了口氣說道:“人生苦短,嚴監生這大半個人生已經丟進科舉之途了,你還打算把后半輩子都丟在這小小的學堂之內嗎?也該出來做點事了,終不能到老了還要被人監生,監生的稱呼著吧?”
朱由檢的話一下擊中了嚴士奇的心扉,雖然進入辟雍之后,這47名監生就被朱由檢免去了跪拜之禮。但是這一刻,嚴士奇感覺皇帝比自己的親人更為關心自己,他不由淚流滿面的對著朱由檢跪拜了下去,認認真真的行了一個君臣之禮。
朱由檢這次倒是沒有回避,因為這不是尋常的禮節,而是定下君臣名分的禮儀。這一刻開始,這位國子監內孤僻吝嗇的嚴監生,就真正成為了他的臣子,而非普通的臣民了。
看著嚴監生的模樣,一些年紀較大的監生,此刻也不由感同身受。
朱由檢扶起嚴監生之后,好勸慰了幾句之后,對他勉勵道:“你剛剛接手這國子監的事務,未必不出紕漏。不過做事總要有個成熟的過程,只要你做事是出于公心,朕總要替你兜住的。如果有些問題你解決不了,也可以寫成條陳交給朕,朕來給你拿主意。”
崇禎的話不僅讓嚴監生更為感動,更讓一邊的劉友榮熄滅了,想要給這位打小報告上臺的嚴監生一點苦頭吃的念頭。
有了嚴監生這個開頭,朱由檢同后面一些監生交談就比較順暢了。不過除了讓嚴監生出來管理國子監的用度之外,其他眼巴巴也想弄個職位的監生,卻沒有得到崇禎的許諾。
不過即便如此,這些監生心中因為嚴監生燃起的欲望之火,都沒有黯淡下去。連嚴監生這種除了年紀比較大,別無優點的監生都能被委派一個職位,他們這些自認才能比嚴監生更高的監生們,更是心頭一片火熱了。
朱由檢翻看著文章,走到了一個答應著站出來小胖子面前。這位年約20余歲,身材有些肥胖的監生,衣著華麗。但是面上卻是一片靦腆,看起來倒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富家子弟。
“你叫田文明?”朱由檢臉色有些精彩的,看著這個和名字大相徑庭的小胖子,不由出確認了一遍。
“臣正是田文明,請陛下圣訓。”田文明漲紅了臉聲音輕細的回答道。
朱由檢微笑著說道:“田監生這一手字倒是娟秀,這促織經是你自己觀察所得呢?還是你從那背下來的文章呢?”
皇帝之并不如何嚴厲,但是聽在田文明耳中,卻如驚雷。他唬的馬上跪倒在地上,急急為自己分辨道:“臣之文章,全是是臣平日觀察所得,臣愿意為陛下詳解。”
田文明說著,也不待朱由檢發話,就如數珠珍一樣,把促織中的青麻頭、蝴蝶、螳螂、油利撻、青絲額等名蟲的形狀、大小和生活習性說了一遍。
剛開始田文明講的還有些抖抖索索,但是看到朱由檢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他的膽子也終于大了起來,畢竟是他心頭所好,描繪的是繪聲繪色。
估計在國子監內能這么暢快的談論促織,對田文明也是第一次,他說道興起之時,不由自主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蟋蟀罐子,要給皇帝見識下什么叫油利撻。
這下徐光啟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可不愿意崇禎在國子監被一個監生給勾引到玩弄促織的邪路上去,這對他們這些準備大展拳腳,在這里教育未來西學人才的大計可不是什么好事。
徐光啟咳嗽了一聲,站出來狠狠的訓斥了這個玩物喪志,把蟋蟀罐子帶在身邊的監生。這把田文明給嚇壞了,往日里對他來說,劉監丞已經是大的不得了的官了,現在這位大明新上任的吏部尚書對他發難,頓時嚇得他面如土色,低頭不敢出聲。
朱由檢看著田文明即便被嚇的瑟瑟發抖,但也始終抱著蟋蟀罐子沒有打翻,頓時知道這其實不過是一位癡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