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淚水滾過了張義的眼眶,他突然咆哮了起來:“為什么?你這是為什么?”
張義的聲音很大,讓走在隊伍后面的一些戰士都聽到了,葛波不由得回過頭來,遠遠地看著自己的營長與這個阿水,正準備過來問個究竟,卻被陳大興攔住了,告訴他,張義是要與于得水問一些當年淮海戰場上他大哥的情況,他們在談私事!聽到這個解釋,葛波也便止住了腳步,他知道對于張義來說,心里始終有一個解不開的結,他一直為他大哥的死而感到內疚。
張賢也轉頭看了看向他們這里觀望著的那群人,那些人又回過頭去,繼續地趕著他們的路。他再把目光投向張義,這個時候的心已經軟了下來,畢竟是骨肉兄弟,便是打得頭破血流,血管里流淌的也是同樣的血脈。他嘆了一口氣,悠悠地道:“你大哥已經不在了,我是于得水,如果你還想讓他好好地活下來,那么就不要再追問下去!”
張義睜大著眼睛看著張賢,臉上帶掛著淚水。張賢的這話是自相矛盾的,可是他聽得懂。
“為什么?”張義還是不解地追問著。
張賢再次皺了皺眉頭,只好道:“有一句話叫做難得糊涂,這世界上如果都是澄清的天空,都是透明的河水,那么這世界上也就少了許多的精彩!”他說著,仿佛是深有感觸,接著道:“人也是一樣,你是澄清如水,但是有的人卻是渾如污泥,所以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一定不可無!如今我只想過一個平靜又平凡的日子,經歷得事情太多了,各色各樣的人也認識得太多了,早已經沒有了年青時的熱情!”
張義默然無語,張賢所說的話其實他也懂,但是他也沒有忘記,自己還是一名**員。
“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得太多,你知道反而不如不知道的好!”張賢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對他勸解著:“以你此時的身份,假如真得確定了什么,你又將如何自處呢?”
張賢的話問得讓張義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是呀!如果他真得知道了真相,作為一個**員,作為解放軍的一名指戰員,他都不可能置若罔聞。可是想一想,如今他所猜測的,跟真相又有多少的距離呢?
“還是去學一學你的老首長劉興華吧!”張賢善意地勸告著他。
“軍長?”張義不由得一愣。
張賢點了點頭,還是把話說破了:“劉軍長什么都清楚,但是他可以裝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明白了之一層,就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了!”
這句話,讓張義如夢方醒過來。是呀,劉興華一定早就知道了什么,他能夠留下這個于得水,并且讓他到汽車連那么一個不上戰場的單位,或許就說明了什么。而更能說明問題的是象于得水這樣的汽車兵,在剛剛建國,而醫療設施與藥品都不足的情況下,劉軍長卻特別恩寵地讓他到野戰軍醫院里做整容手術,這難道就只是為了關懷戰士這么簡單嗎?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張賢最后輕嘆著道:“人生其實不過如此,失去的同時還會得到些什么,失去的不值得留連,而得到的卻應該珍惜!”
張義怔住了,自己的大哥已經無可奈何的離去,而面前的于得水卻似曾相識的歸來,是呀,有一失必有一得,何必再去尋覓已然流失的過去呢?只要是似曾相識就行了!想到這里,他也豁然開朗了起來,沒有再說什么,而是擦去了臉上的淚痕,心下里已然寬懷了許多。
可是,這個時候,張賢卻又想起了一件事來:“那么……那么大嫂跟小虎呢?這對她們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
“那就不用你來操這份閑心了!”張賢無痛無癢地答著。
張義愣了愣,從張賢的眼里根本就看不到一絲的愧意,忽然想到自己大嫂王金娜的種種表現,那是一個比他還要聰明女人,自己能夠想到,只怕她早就已經想到了!只自己這個笨蛋還被蒙在鼓里。想到這里,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張賢看著這個弟弟一會哭,一會兒笑的樣子,哪里是一個二十多歲帶兵的營長,分明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對了,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張義又想到了什么,告訴著他:“我進山前就知道,我大嫂帶著小虎過來了,她是派到我們七十二軍里來的醫療隊的負責人,這兩天可能已經到了辰州!”
張賢愣了愣,王金娜帶著小虎過來,分明是要帶著他去田家寨看舅舅,小虎當初就是出生在那里的。可是如今,田家寨已經成了要被解放軍圍攻的對象,田壯壯更是被劃成這一帶勢力最大的土匪,沅江東岸的匪患已經肅清了,那么不用想,下一步的計劃當然是對準了田家寨的!王金娜在這個時候帶著小虎過來,無疑是在添亂!
想到這里,張賢再也沒有心思跟張義扯東扯西了,甩開他,邁開步子,快速追趕著前面的隊伍,恨不能馬上就可以趕到辰州城。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