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進書房的片刻,吳夫人便從地上起了身,轉眼又整理好了方才哭鬧弄亂的發絲。她坐在書桌案前側邊的木椅上,端正嚴肅,仿似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你先出去。”沈大人沖李老嬤嬤開口道,見李老嬤嬤點頭應下正退到一半,又淡淡補充了一句,“書房談事重地,不得召喚之人竟能隨意闖入,今日書房當差的所有人,扣月銀半年。”
雖是府內吃住不愁,但那也是半年的銀子,更別說府外的一大家子還指望著這些月銀活過!
李老嬤嬤卑微應下,但轉身離開的瞬間,斜眼看趙姨娘的眼神已然變得忿恨。
這一切被沈水清看在眼里,她卻默不作聲,只緩緩站起坐到了吳夫人身下的椅子上,把紅腫的側臉掩蓋在趙姨娘看不清的暗處,雖是無法像吳夫人那般裝出完全無關緊要的模樣,但也好歹在方才的向命運妥協的悲觀中,稍微恢復了些斗志。
“趙姨娘開口便是皆大歡喜的豪壯語,難不成在大人書房安了眼線?竟無所不知?”
說完,吳夫人又用余光瞥了眼沈大人,見沈大人一改往日寵愛,也同樣板著一張臉看著下方的趙姨娘,心中暗爽。
“妾身上次唐突前來書房在門口聽了幾句,回去便一直惦記沈家前途與大小姐的終身幸福沒得個好覺,如今終于想出個頭緒來了,才斗膽過來,念著夫人再是不悅,但只要能幫到沈府終究也是無憾了!”
句句都是為沈府的嘔心瀝血,卻把真正的心機一筆帶過,吳夫人最見不得趙姨娘此般模樣,一腔怒火正欲發作,卻被沈水清給制止了。
“趙姨娘前來一趟想必也鼓起了極大的勇氣,否則父親責怪起來,偷聽家主墻角這般惡劣的事情,不僅是趙姨娘,想必連趙姨娘撫養長大的三姑娘品性也要無端受到懷疑。”
說到這里,沈水清特意停頓片刻,示意吳夫人注意沈大人臉色切莫輕舉妄動,才又繼續開了口。
“娘,便聽趙姨娘說說妙招也無妨。”
沈水清此話一出,趙姨娘頓時騎虎難下!
這不明擺著威脅嗎!
獻策不對,那便是唐突冒犯。
若是獻策獻對了,可就正好把心機故意偷聽的罪給做實,甚至在大人書房安排眼線日日監視也無不可能!
沈府百年清流,又怎會容得下如此姨娘在府內下作暗算,還把沈家真正的主子三姑娘養在她身邊,放任近墨者黑!
沈水清弱弱一句話,便把趙姨娘送到了此番境地,吳夫人突然反應過來,看女兒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復雜。
同樣投射過來復的還有沈大人,他在官場沉浮多年,更是懂得這四兩撥千斤的威力!
反而趙姨娘,卻是最冷靜的那一個。
她嘴角浮出一絲苦笑,立即又開了口:“倒也談不上妙招,若是大小姐愿意嫁侯府世子,那便是皆大歡喜什么都不操心了,可若大小姐不愿,執意要嫁邵二公子,我的法子倒是可解沈家與侯府邵家燃眉之急。”
“呵!”沈大人冷哼一聲,“你這賤人倒是知道得全!”
沈水清知曉,趙姨娘此生的寵愛已經結束在此刻了。可如此大的代價,也要前來獻策,沈水清突然對趙姨娘的算計好奇了起來!
眼見趙姨娘沖吳夫人的方向重重磕下一個頭:“接下來妾身所說的話定會惹得夫人不悅,還望夫人念在我一心為了沈府,莫要生氣。”
眾人皆不語,只靜靜等著趙姨娘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