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陳的果然有點本事,按照約定,第二天清晨,帶著蘇禾兒來到了一棟小破屋前。
小屋門臉不大,門口坐著幾個乞丐,正呼呼大睡,若不是歪歪斜斜的懸掛著一塊“妙手回春”的招牌,蘇禾兒還真看不出來這里曾有個名聲大噪的兒科圣手。
“這老東西脾氣比我還怪,你可擔待著點。”
他一面說著,一面推門,卻發現門被栓住了,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嘿!這老東西,這才幾時,怎的就休息了?”
他用力推了兩下,仍舊沒有反應,許是氣上心頭,照著門猛地踹了一腳,將那本就搖搖欲墜的門踹爛了。
蘇禾兒這才看到,那所謂的兒科圣手的真容。
只見那人穿著麻衣破衫,頭發亂糟糟的,似乎好幾天不曾梳洗過,身材卻格外肥碩,看起來是養的很好,看見自己家門被人踹爛,愣愣的看了過來,半晌才回過神。
“臭小子,正當我家是你開得了?”
“老許,別那么小氣,看著大包小包的,怎么著?打算跟隨我那老東家的步伐跑路不成?”
老陳靠在墻上,說話流里流氣的,頗有幾份混混老了的模樣。
老許并不打算跟他計較,自顧自的收拾著行囊,嘴里還嘟囔著:“這世道,再不跑,就只能等你給我收尸嘍!”
“唉,話別這么說嘛,你起碼還有人給你收尸呢,不像我,若是死了,只能等著爛在家里。”
老許翻了個白眼,沒有理睬老陳。
老陳見此,連忙上來拽著他的胳膊,朝著蘇禾兒方向努了努嘴。
“之前先幫我個忙唄,幫我瞧瞧那小子。”
老許順著他的目光,這才看見站在門口的蘇禾兒,看她懷里抱著一個嬰兒,兩條眉毛立馬皺了起來。
“不看,老子都要走了,憑什么再給你擦屁股?”
老許帶著幾分怨氣,小聲埋怨著。
“還說什么沒人給你收尸,找了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媳婦,也就算了,連生了孩子也不告訴我,算什么朋友!”
“哎哎哎,你這老小兒,胡亂語什么呢?這是我老東家的朋友,就當幫我一個忙,給我個面子好不好?”
聽著老陳這話,老許又是一個白眼。
“面子?這年頭面子值幾個錢啊?”
“我有糧食。”
蘇禾兒說著,摸出隨身攜帶的糧食袋子打開,展示其中滿滿當當的干糧。
老許沉默片刻,面上神色隱晦不定,片刻,才悠悠開口:“你還有多少?”
“大約還有兩袋。”
“成,這事兒,我給你辦,不過,得先說好,給多少。”
“這一袋子是定金,若將我弟弟治好,還有更多!”
蘇禾兒這回是下了血本。
光是這一袋子糧食,就夠她賺許久的,不過為了阿福,值得了。
老許從蘇禾兒手里接過那小小的人兒,一瞬間便察覺到孩子身體滾燙,眉頭緊緊皺著。
“怎拖了這么久?嬰兒生病最是拖不得。”
“還不是你個老小兒藏得好,我找你都費了好大力氣,何況他們這些外地逃難來的?”
老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老許擺弄懷里的小孩兒。
一頓檢查下來,老許心中有了結論。
“確實是時疫,不過發現的還不算晚,能治愈,我給你開藥方,你照著抓藥就是,預后注意營養。”
老許說著,埋頭在紙上寫寫畫畫。
蘇禾兒懸著的心這才徹底放下,長舒了一口氣。
她將手里那袋糧食放下,朝著老許連聲道謝,隨后離開了小屋。
剛一出門,便瞧見幾個官兵跑了過去,跟隨其后的似乎是個新人,不大清楚狀況。
“大哥,咱們這是要去作甚?”
“城里鬧時疫,官老爺怕出事,要把那些病人全部集中處理掉。”
“這……他們有病,尸體一堆積,這摒棄不就散出來了,豈不是會更加重瘟疫?”
“你忘了?城外不是挖了個死人坑嗎?官老爺的意思,是把他們干脆全丟進死人坑活埋了,到時候一把火燒了,便也干凈。”
聽了這話,蘇禾兒心下大駭,趕忙抱著阿福躲避。
藏在暗處,她聽到了更多。
“這瘟疫來的太過突然,還恰逢這災年,也不怪上頭要處理掉這些病人了。”
“可不是,如今,這城里糧食緊缺,處理掉一批,這糧食不就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