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大哥他知錯了，老話說血濃于水，您就放他一馬，饒他這一回吧。”

老四態度何其誠懇，加之蘇大將話說到這種地步，蘇王氏也有了臺階，只是樣子還是要裝一下的。

倒是趙氏，頗有些沒眼力見，竟翻了個白眼還在添油加醋拱火。

“大哥大嫂當時拋下娘時，可想過血濃于水？現在倒要用這個理由來叫娘饒了？”

蘇王氏的拐杖，“啪”的一聲打在趙氏身上，她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怔怔看去。

之間蘇王氏輕輕咳嗽一聲，怒道：“你還在這拱火？當日老大不懂事沒錯，可若不是你從中挑撥，我會真說氣話讓他們走？”

“娘……”

“罷了，老大，你有意悔改，我也給你一次機會，只是往后，可不許再如此了。”

“是，謝謝娘！”

蘇禾兒自知攔不下蘇大，便不曾多，眼睜睜看著蘇大與蘇家一行和解。

時至正午，蘇家幾個弟兄排著隊去蘇王氏處領糧，蘇大蘇三承諾不分糧才得以歸隊，自然不跟他們吃在一處。

“就這些了，忍一忍吧。”

蘇王氏嘆了口氣，將最后一爪谷子全塞了給老二，落到他掌心也不剩多少。

“謝謝娘。”

握著這把谷子蘇二找了個陰涼處坐下，一顆一顆咀嚼，余光掃過蘇大一家，卻見幾人竟有碎窩窩頭吃，喉頭一滾。

再看一眼手里那可憐巴巴的一爪麥粒，心頭一陣苦澀。

他最重還是拉下臉，賠著笑湊近了蘇大身側。

“大哥，那個……能不能分俺一點吃的？俺餓了好幾天，實在撐不住了。”

蘇大見來人是蘇二，眉頭猛然一皺：“這……給了你，俺可沒得吃了。”

“大哥，你就可憐可憐俺吧，俺都好幾天沒吃飽了，你瞧瞧，俺都餓什么樣了！”

蘇二一把鼻涕一把淚，朝著蘇大控訴。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骯臟的袖子一抹眼淚，不住地長吁短嘆：“俺媳婦也要吃，小寶在長身體，吃的更多，都從俺這分啊！俺，俺真是要餓死了！”

說著，又扭頭看向蘇大：“大哥啊，看在我們兄弟一場，求你，給俺一口吃吧，就一口，一口！”

瞧著自家弟弟如此可憐，蘇大那顆心又開始動搖了。

他當然記得蘇禾兒的叮囑，也知曉這窩窩頭是多么珍貴，可他又怎么忍心看著自己的親生弟弟餓死？

心中掙扎了好一陣子，蘇大將手里那個窩窩頭掰了一點，正要遞給蘇二，卻被一只手攔下。

“爹，您可是忘了禾兒的話？”

眼看著就要吃到那香甜的窩窩頭，蘇禾兒的聲音傳來，打破了蘇二的美夢。

他暗暗攥緊拳頭，臉上卻還要陪著笑：“禾兒，你，你這話什么意思？怎么這窩窩頭，二叔吃不得么？”

“不是二叔吃不得，是這窩窩頭得來不易，如今這年月，糧食如何緊缺二叔也心知肚明，若我爹給了你，他不就沒得吃了？”

蘇禾兒對蘇大的這些親眷并無幾分親情可，尤其是蘇二一家。

趙氏屢次作妖，蘇二一味縱容，就連他們的兒子蘇小寶，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熊孩子，蘇禾兒對他們實在分不出半點兒善心。

“這……可二叔實在是餓啊！”

餓？那就對了。

當日他們怎么迫害蘇禾兒的？或許他們自己都忘記了，可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就因為蘇大一家軟弱，好拿捏，蘇二這一家子，連同蘇王氏，惡語相向都是輕的，想來若不是因那一星半點的血脈關系，只怕蘇大一家早死在路上了。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蘇禾兒居高臨下睥睨著蘇二，雙手環抱在胸前，沉吟少許，微微瞇眼，開了口：“其實禾兒也不是不愿給二叔糧食……”琇書網

她故意賣了個關子，拖長了尾音。

見蘇二眼神中迸發出的光亮，咧嘴一笑：“只是，如今年月不好，二叔若想要糧食，就拿東西來換，否則，禾兒不就虧大發了？”

“給，俺都給！”

蘇二也是餓紅了眼，都沒聽蘇禾兒說要什么，一口便應了下來。

見他如餓死鬼一般的模樣，蘇禾兒強忍住笑意。

“那，我要二嬸子的首飾，二叔肯給么？”

這……

蘇二沉默了。

趙氏最寶貝的，就是她的那些首飾衣裳。

從前還沒遇上天災的時候，誰要是動了她的首飾衣裳，隔日必要挨一頓痛罵，即便是開始逃難，她也仍然死死抱著她那些首飾不放，這事兒，蘇家誰不知道？

蘇禾兒開口就要趙氏的首飾，這不是刻意為難人嘛？

“二叔若是不愿意給禾兒，那就恕禾難以從命咯。”

蘇禾兒說著，作勢收回了那窩窩頭，拉著蘇大就要走，誰知蘇二咬咬牙，在背后開了口。

“我給！”

兩人齊齊回頭去，蘇大眼中盛滿了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