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承恩侯的事跡,來錦官城之前,朧夜有仔細說過。
他的性格和北秦那位首輔謝枕玉是兩個極端,但二者卻又有奇妙的相似之處。
謝枕玉是做事太過不近人情,不留余地,因過分理性而顯得冷血刻薄,令人望而生畏,敢怒敢恨不敢。
承恩侯則恰恰相反,他是太在意人情冷暖了,做事總把情義和道理放在規矩律法前面,使得風評兩極分化,認可他的人高度贊揚,恨他的人恨之入骨。
“害死阿嫵的人,我早已將其手刃,只是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的阿嫵,明知道他行事作風處處樹敵,卻二十年如一日地堅定支持他,認可他,無怨無悔地陪伴在身側。
她說南唐的規矩太多了,像一圈又一圈的鐵鎖,壓得人喘不過氣。
她說自己厭煩了這些枷鎖陳規,和他在一起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快活。
她說世間需要更多他這樣的滿腔熱血,才能讓人的心魂不那么冰冷麻木。
阿嫵……阿嫵……
他的阿嫵,再也不會回來了。
眼前的八尺男子淚流滿面而渾不自覺,癡癡地空望著窗外,讓見慣了生離死別的璇璣都有些許動容。
如承恩侯這般重情的人確實難得,他的樣子也不是偽裝出來了,可若對發妻情深義重,那新侯夫人薛芙又是怎么回事?
璇璣直白發問:“你不是為亡妻守孝嗎?為什么娶了新夫人,還讓她未婚先孕了?”
話音落下,承恩侯的眼神因痛苦而愈發清明,飛速閃過悔意和痛恨。
“薛芙是西周淮湘王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你們此番前來找我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定然會引起他的注意,千萬要小心。”
他迅速將與薛芙的事道出。
阿嫵出事時,朝廷因朧夜的離去亂作一團,承恩侯趁勢親手報了仇,宣布今后不再參與朝堂之事。
痛失摯愛的他開始在家中日夜買醉,常常不是今昔是何日,連一雙兒女也顧不得照料。
薛芙就是這個時候開始頻繁出現的。
起初承恩侯并沒有在意她,因為如薛芙一樣,用祭拜薛嫵和關心孩子做借口出現在侯府的薛氏女不止她一個,嫡出的庶出的都有。
他才三十多歲,一雙兒女尚且年幼,不少族中長輩也一邊安慰一邊勸他,對亡妻的感情再深,為了孩子考慮也該把續弦的事早點提上日程。
但承恩侯卻不愿,他與薛嫵青梅竹馬,年少夫妻,世間再不會有第二個如此般與他神魂契合的人。
何況他也不覺得續弦就能彌補孩子缺失的母愛,新婦當面慈愛背后惡毒的戲碼,深宅大院里上演過太多,他不信任任何人。
于是他放話,要為薛嫵守孝三年。
那些心思彎彎繞繞的薛氏女子若不怕拖成老姑娘后竹籃打水一場空,就盡管來吧。
消息一出,侯府果然日漸冷清。
薛芙是為數不多沒有放棄的人,哪怕堅持了大半年,承恩侯也沒正眼看過她一次。
直到某日,她帶來了一種名為“逍遙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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