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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8章 窮途末路

      可見北羌大廈已傾,阿拉珠也是勢窮力竭,覆水難收了。

      廊下的人神色不定,沒有說話。

      不曾輕斥一句,連句場面上的話都沒有說。

      不說話,便是什么都說了。

      裴孝廉已扼住了阿拉珠的手腕,掀起了寬大的袍袖,朝那醫官命道,“取血!”

      阿拉珠胸口起伏,眼里迸淚,她大抵是沒有想過不過才幾日的工夫,自己怎么竟就落到了這般境地。她問,“表哥,我做錯了什么?”

      廊下的人眸光淡淡,仍舊不曾開口。

      于這件事上,阿拉珠也許沒有什么錯,但大周后又何曾做錯了什么?

      在這修羅場里,還問什么對錯,贏的人不必問,問對錯本就是弱者所為。

      那皓腕在大亮的天光里泛著潔白的光澤,忽地細小的利刃劃去,繼而是一聲痛呼低吟。

      皓腕平添了一道血痕,旋即一股殷紅的血穿透皮肉,沿著刀痕汩汩往外冒了出來,冒出來又往下淌去,全都淌進了醫官的小瓷瓶里。

      那佩戴了祖母綠的手止不住地顫著,顫得不成樣子,阿拉珠含著淚哭,她的哭聲亦打著顫兒,“夫妻一場.......大公子的心......真是狠啊!”

      可一場充滿了算計的政治聯姻,又算得上什么夫妻呢?

      公子許瞻為的是北羌的兵馬,北羌圖的卻是燕國的天下。

      原本親上加親,如今卻成了怨家債主,如同寇仇。

      可你要說,公子許瞻是一個心狠的人嗎?

      這大亂世道,心慈手軟的人早就成了冢中枯骨,還能成什么大事。

      檐上的雪水一滴一滴地濺著,瓷瓶里的血水也一滴一滴地淌著,阿拉珠的臉比初時也益發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

      風穿透了濕漉漉裙袍,一雙膝頭當真涼啊。小七惘然若失,到底說不清此時的阿拉珠與暴室里的姚小七,誰比誰有幸幾分,誰又比誰更可憐一些。

      瓷瓶里的血滿了,醫官小心置嚴實了,留一人簡單為阿拉珠包扎,另一人將瓷瓶塞進懷中,急忙忙拜別了蘭臺主人,風火火地往燕宮趕去了。

      阿拉珠昏沉沉地癱倒在一旁,一雙眼睛含著淚,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東方的早霞更盛了幾分,那蒼白無人色的臉竟也映得滿面紅光。

      西林苑的青狼不再干嚎,獵犬還聞著人聲此起彼伏地吠叫。又聞車輪聲響,馬蹄聲近,寺人躬身垂頭先一步奔進了院中,恭恭敬敬地稟道,“公子,桂宮娘娘這就到了。”

      那癱在地上的羌夫人好似這才回過神來,哀戚戚抬頭問道,“珠珠身子不適,想回去躺一躺,表哥......表哥疼疼珠珠吧......”

      那人漠然,聲中無一絲表兄妹的情分,“事關北羌,你也聽一聽。”

      那羌夫人木然失神,卻再沒了什么辦法,不過是掩面低泣,行哀乞憐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是了,還行什么哀,乞什么憐,不過是自輕自賤,自取其辱罷了。

      外頭車聲一停,衛太后便來了。

      小七已有許久不曾見過她了,那年老的婦人在北苑獨居了一月之久,再沒了去歲那雍容華貴的模樣,發白了,人瘦了,就好似一株老樹,倏倏然就干枯萎縮了。

      廊下的主人不曾上前,只微微俯身淺施了一禮,“北苑的宮人不盡心,祖母老了許多。”

      衛太后笑嘆一聲,“人總要老的,吾活到了這個年紀,這人情世態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什么也都看開了。”

      廊下的主人無聲地打量著桂宮來人,“有件事要問一問祖母。”

      衛太后笑道,“吾知今日來蘭臺是什么事,吾也一直在等,等了一月之久了。”

      廊下的主人眸光幽深,一眼望不見底,“祖母請說。”

      昔日的光彩又在那老婦人面上重現,“遠矚,你是人中之龍,祖母以為你早該發現了。”

      廊下的人沒有出聲。

      庭中的老婦人指間早就沒了戒指玉飾,但她依舊抬起了手來。

      那一雙手原本養尊處優,即便上了年紀依然珠圓玉潤,而今在彤紅的霞光下愈發似一張蒼老的樹皮。

      哦,這一舉動當真眼熟吶。

      小七記得,最后一回見衛太后是在桂宮大殿,那時的衛太后穿著一身孝布素袍立在殿門,那時的衛太后亦是這般抬起手來,那保養極好的柔荑有四五只戒指,在大紅宮燈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那時小七不知衛太后到底在看什么,是在回顧她那不平的一生,還是在貪戀那不保的富貴,只記得山寒水冷,那夜的桂宮靜夜沉沉,一片蕭索。

      這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真相,竟叫公子許瞻都不曾勘破?

      聽那老婦人發出了一聲復雜的慨嘆,“吾送給嘉福一枚戒指。”

      是了,是有這樣的一枚紅寶石戒指。衛太后曾親自戴在了她的手上,說什么,“你像吾年輕的時候。”

      還說什么,“但愿你不必如吾一般。”

      如今那戒指早不知去了哪里,就似不知她的璽紱與玉環到底去了哪里一樣。

      廊下的人神色不明,庭中的老婦人又嘆,“那戒指與她的身份毫不匹配,遠矚,你瞧瞧自己身邊的人,是誰也有一枚與自己身份并不匹配的戒指?”

      小七恍然,是阿拉珠。

      阿拉珠有一枚子母綠戒指,那象征著燕國王后身份的戒指,如今仍在她的手上。

      小七見阿拉珠面如死灰,驟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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