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公子許瞻好潔,竟肯把自己的羊毛毯子給她。
可小七想,他也不完全是個潔癖的人。
就比如說,有一回她收拾那人的衣柜,竟見著一床沾血的茵褥,小小的一灘血跡在雪松香里似一朵凌寒開出來的紅梅。
她想,若他果真好潔,柜子里怎么會留有這樣的穢物。
真是活見鬼了。
不管怎么說,有了三月盟約,小七與公子總算開始和平共處起來了。
她雖是魏人,在蘭臺身份敏感,但那人與謀士們議事時,從來也不避她。
那人一肚子壞水,腹黑的要命,小七知道那人打的什么鬼主意,不過是要她知道許多燕國機密,知道的越多,雖說不會死得越快,但到底要惹火上身,走起來就越難。
到時候再來上這么一句,“你知道的太多,怎能放你走?”
那她姚小七豈不是玩完。
因而那人議事時,小七總是避得遠遠的。
那人就好似時時要與她博弈,知道她的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因而她才要退出門外,那人便以各樣的由頭要她留在一旁侍奉。
若聽得是不打緊的事也就罷了,聽聽也無妨。
比如聽見他們提及青瓦樓的廢墟如今已經清理干凈了,開春之后要重建青瓦樓,只是藏書閣里的珍品與孤本損毀了,甚是可惜,甚是可惜。
但大多時候議的都是軍國大計,她立在一旁,是非聽不可。
還聽說壯陽丹一匣子一匣子地送到了小羌王府上,小羌王愈發地放縱,原先在萬福宮與姊姊小住的小周后才搬到府上與小羌王同住,卻已數次被小羌王氣出了府邸,光是連夜跑進金馬門告狀就是兩次了,屬實丟人,屬實丟人。
連小羌王都是如此,北羌住在薊城的將軍們更不要提了,成日都是漿酒霍肉,聲色犬馬,滿腦子的黃色廢料,一身的腱子肉都睡松了,原先一個個驍勇善戰的武士,而今個個成了酒囊飯袋。(漿酒霍肉,形容飲食奢侈。出自東漢班固《漢書·鮑宣傳》:“使奴從賓客,漿酒霍肉,蒼頭廬兒,皆用致富。”)
又說小羌王要弒父逼宮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老羌王的耳中,那老羌王將信將疑,卻遲遲沒有下手,只是以飲酒的名義請小羌王來。
探馬來報,小羌王進老羌王府中時醉眼朦朧,左擁右抱,一身的腥腐臭氣,把老羌王氣的兩眼一翻,險些倒地不起。
醒后卻只是耳提面命,要他遠離燕人糖衣炮彈的攻擊,注意在北羌高層內反腐倡廉,小心國沒有換成,自己先倒在了酒肉池林中。
還說薊城大營如今看似平穩,只是老羌王將另一半兵符把得死死的,一旦北羌生變,這十萬兵馬危如累卵,到底是顆定時炸彈。
小七想,羌人生于極北苦寒之地,建國十分不易,在諸國之間掙扎求生亦是十分艱難,老羌王都活到了這把年紀,自然是殫精竭思,費盡心血。
一兩句風風語,只怕不能使老羌王起殺念。
那又該怎么辦呢?北羌的事好似又陷入了困局之中。
便有人問公子許瞻的意思。
主座那人笑道,“策反那老東西身邊的羌人,許以美人重利,使其密告小羌王,便說老羌王對其十分不滿,已寫好了換儲詔書,就藏于帛枕之下。再命人佯作刺客,假借老羌王之命前往小羌王府上刺殺,是夜小羌王必帶兵殺進那老東西的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