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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1章 子嗣

      舒懮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出自《詩經·國風·陳風·月出》,意為多么皎潔的月光,照見你嬌美的臉龐,你嫻雅苗條的倩影,牽動我深情的愁腸!多么素凈的月光,照見你嫵媚的臉龐。你嫻雅婀娜的倩影,牽動我紛亂的愁腸!多么明朗的月光,照見你亮麗的臉龐,你嫻雅輕盈的倩影,牽動我焦盼的愁腸!)

      她的花椒樹如今長得真好呀。

      花椒多子多福,而今樹下起舞的沈淑人是否也期盼著自己有個一兒半女,慰藉余生呢?

      到底是無人知道。

      小七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管沈淑人到底想要什么,令她憂心的事實在太多。

      憂心謝玉,憂心公子,還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萬福宮里的大周后。

      你想,這數月以來,已跟隨公子進過了幾次王宮,沒有一回,大周后是不提起子嗣的事來的。

      說是這一兩日就要進宮試嫁衣,果然翌日還不到晌午,宮里便來了馬車接她與章德公主一同進宮。

      萬福宮照舊還是老樣子,大周后卻比從前要憔悴不少,雖仍舊裝扮得雍容華貴,但到底精神大不如前,任是再用心的妝容也遮不住臉頰的衰憊消瘦。

      章德公主見狀問她,“母親看起來憔悴,是有什么煩心事嗎?”

      大周后一臉的倦色,招呼她們一左一右地坐在身旁,嘆了一聲道,“只是被噩夢驚擾,不礙事。”

      雖看起來沒什么力氣,卻也照舊要提子嗣的事。

      總之不管是以什么話題開始,大周后的話頭是總能引到子嗣上頭的。

      譬如說,“知道你們情投意合,母親心里比什么都高興,一直等著盼著,就盼著有人能來萬福宮道個喜。”

      還要說,“母親呀,這一雙眼珠子都等干了,左右都等不來人。等不來,就得厚著臉叫你們來問上一句,這小半年過去,一點兒好消息也沒有嗎?”

      是了,哪有什么好消息呀,一點兒都沒有。

      小七垂首低眉,不知該如何回話,她不知,章德公主便替她回了,“母親急什么,小七才多大呀,年紀輕輕的,遲早是要有的。”

      雖不提明著二月小產,但章德公主話里話外也在提醒著大周后,“母親不急,總得需些時日養養身子呢!”

      大周后精力不濟,便也不再追問,又說到了四月新政和日前去置辦田產的事,雖也贊不絕口,到底最后還是要落到小七身上來,“你這孩子,吃夠了苦頭,該享享福了。孤還是要勸誡幾句,女子吶,這輩子就是要嫁人生子,富可敵國又有什么用?養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你說是不是?”

      小七沒有不應的,乖乖地點著頭,“是,母親教誨,小七都記住了。”

      見她一雙手都攏在廣袖中,大周后便握起來凝神端量,不免又是一陣嘆,“將來母儀天下,這整個兒的燕國不都是你和遠矚的?還費這些力氣干什么,你瞧瞧,一雙手磨成什么模樣了。”

      還要拉著給章德看,“阿蘩,你瞧瞧。”

      章德公主溫柔地勸慰,“母親千萬不要勞神,西林苑的事看似辛苦,卻也十分養人。母親看,就連阿蘩的氣色都比從前好了許多。我如今時常覺得,自己比出嫁前還有康健幾分呢!”

      大周后說不過她們,嘆了一聲,兀自點了點頭,“罷了罷了,孤哪里說得過你們。”

      罷招呼一旁候著的敬姑姑取來嫁衣,嫁衣一早就準備好了,就在一旁的雕花金盤里,敬姑姑取來小心翼翼地置于案上,恭謹笑道,“夫人好福氣,這可是最尊貴的純衣纁袡呢!”

      宮里的人向來是最有眼力的,便如敬姑姑,這才什么時候,就已經改口叫“夫人”了。

      是了,這是最尊貴的純衣纁袡,是王后大婚才有的大帛吉服。

      (先秦時期重要的禮服常為上玄下纁。《周禮·天官》云:“染人掌染絲帛。凡染,春暴練,夏纁玄”。鄭玄《周禮注疏》注曰:“玄纁者,天地之色,以為祭服,天地之色玄黃,而玄纁者,天之正色蒼而玄,地之正色黃而纁,法天地也。故禮服之重者莫不上玄纁下也。”“袡,亦緣也”,纁袡也就是纁色的衣邊。玄纁色是非常莊重的高級別禮服使用的顏色。在《周易·系辭》中,玄色象征著天,纁色如同落日余暉,是赤與黃混合的顏色)

      莊王十六年九月九日蘭臺大婚,小七是見過沈淑人與阿拉珠的,就連她們二人大婚時所穿也不過是正紅的婚服而已。

      不說沈淑人與阿拉珠,就連章德公主出嫁魏宮,穿的都未必是眼下的純衣纁袡。

      如今燕莊王與大周后椿萱并茂,她怎么敢穿這樣的婚服?

      小七心中不安,因而遲遲不敢去接,只是道,“母親厚愛,但不合禮制,小七不敢穿。”

      大周后便笑,“鳳釵你都簪過了,還怕一件吉服?”

      也是,三月便簪過了鳳釵,那也是十分不合禮制的。

      但再退一步講,公子說自己就是禮法,他做的事又有哪件是合乎禮制呢?

      大周后溫藹笑道,“禮制都是人定的,不必多心,這也是遠矚的意思。遠矚呀,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給了你。原是想繼天立極了娶你為后,他哪里等得到那一日呀?眼巴巴地要娶,娶的就是自己的王后。”

      做不做王后到底不是最要緊的,小七唯一盼著的,不過是安安穩穩地嫁人,再安安穩穩地活下去罷了。

      但想起那滿城的海捕文書來,想起公子的半信半疑,心里越發沒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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