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問她,“公主,你以后可會回魏宮?”
章德公主溫柔笑道,“不回了。”
不回也好。
回了才難。
她枕著雙臂,章德公主便也枕著雙臂,“我想留在薊城,好好陪著哥哥。”
小七訝然,她轉眸去看章德公主,一時不明白章德公主的意思,但見公主眸中淚光閃爍,“哥哥那樣的性子,我怕他終有一日成了孤家寡人,假使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好陪著他,叫他知道,他不是孤身一人,叫他知道阿蘩也在呢,那他便能好受一些。”
小七聽了亦是透骨酸心,她想,有人與她一樣心疼公子,也與她一樣愛著公子。
章德公主嘆道,“小七,真希望有一天叫你一聲‘嫂嫂’呀!”
小七心頭一暖,她想,也許終將會有這么一日,也許會的。
章德公主還道,“哥哥傾心愛重你,我何時對一個人那么上心過呀!從來都沒有。”
“哥哥素來是不近女色的,我與母親從前總憂心他,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年紀相仿的哥哥們早就兒女成群了,他卻永遠一個人。即便將來他實現了心中的大業,沒有妻兒陪伴,終究是個孤家寡人呀。我心疼他,但沒有什么好辦法。小七,你也心疼心疼他吧。”
小七想起那人的話來,那人說,“你心疼沈宴初,也心疼陸九卿,你心疼所有的人,但你不必心疼我。”
他怎么就不必要人疼呢?
真是死鴨子嘴硬。
自然是死鴨子嘴硬,你瞧,他一天也不知要來西林苑幾回。
有一回他來,說什么,“跟我去看看老宅建得還合不合你的心意。”
小七不肯,撒著粟米喂著小雞仔,隨便尋個由頭搪塞他,“我還要喂雞鴨。”
那人便說,“命庶人喂。”
小七又道,“我還要除草壟土、種菜澆水。”
那人便說,“命庶人除。”
他自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稼穡農桑這樣的事更不是從來都不碰的,他是燕國之主,自然也不必白白去費這樣的力氣,因而把什么都吩咐給庶人。
小七又道,“我還要割草喂魚呢!”
她不過是在說瞎話罷了,魚在哪兒,他命人去捕撈的黃河鯉魚,如今連個影子都沒有呢。
那人果然又說,“都命庶人去做。”
小七才不肯,嘟囔了一句,“我只想自己做。”
再不搭理他,自顧自去擺弄那些咯咯嘎嘎的雞鴨去了。
下一回那人再來時,又說什么,“小七,老宅的圖紙丟了,你去看看。”
小七抱著小雞仔,凝眉問道,“圖紙怎么會丟?”
那人輕斥一聲,“是匠人該死。”
轉頭便朝裴孝廉吩咐了起來,“都拖出去喂狼吧。”
小七擰著眉頭,“丟了圖紙就喂狼?”
那人理所當然,“丟了圖紙,建不起宅子,是罪該萬死。”
小七把小雞仔塞進那人手里,“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去畫一份圖紙便是。”
那人潔癖,才不想要什么雞仔,何況那雞爪子在他手心里抓撓著,他猛地給扔了出去,“什么東西!”